30 怕什么 (第1/1页)

    夜晚，陈妈给柳一帆端来一杯温牛奶，柳一帆记得晚餐时她不在，稍加沉思，作出一个浅淡无害的笑容：“阿姨，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妈笑靥如花，“小少爷，你以前没跟上营养，现在可要好好补一补，将来才能长得和你哥哥那样高。”

    柳一帆抿一口牛奶，垂下眼眸，状似无意地说：“阿姨，你在这里做了很久了吗？”

    “是啊！有十几年了，乐乐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他才这么点高，转眼间就快毕业了。”话音未落，陈妈想起眼前人与徐知乐尴尬紧张的关系，堪堪住嘴。

    “这样啊，”柳一帆却仿佛不甚在意地笑笑，“我听说，我这个哥哥身体有点特殊，那您照顾他……一定很辛苦吧？”

    陈妈松一口气：“不辛苦，乐乐的身体不影响生活，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碍。我们怕他介意，平时也会多照顾一点。”

    不影响生活的异常体质……柳一帆灌了一大口牛奶：“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事吗？”

    “知道，只要在家里待得久一点的都知道。”陈妈见柳一帆并无怒色，也驰了心弦，“乐乐也不容易，我听说他当年被扔掉，也是因为这个。”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说：“小少爷，我知道乐乐以前欺负过你，但其实他……乐乐一直都很自卑，他也很不容易——”

    柳一帆骤然蹦出一声嗤笑，陈妈止了絮叨，就看见他抿唇：“我也只是偶然知道我哥哥身体有些不一样，但也不好直接去问哥哥或爸妈，阿姨，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他觉得自卑呀？我怕将来说错了什么，让他感到难过。”

    “先生和夫人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乐乐好，家里人瞒得紧，怕他的秘密泄露了，给人笑话。”

    “但我作为我爸妈的亲生儿子，有什么秘密是我不可以知道的呢？何况您刚刚也说了，这件事关系到当年我们俩被替换，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实情呢？”

    陈妈被柳一帆磨得无可奈何，便凑近了他，低声说：“那……那小少爷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也别往外说。”

    柳一帆扯了扯唇角：“当然不会。”一边悄悄捏紧了衣角。

    陈妈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乐乐他……他是个双性人。”

    见柳一帆略微睁大了眼睛，僵在床边半晌，慢慢解释道：“就是长了两副生殖器官。”又觉得自己带坏了小孩子，老脸臊红：“哎呀，你也别深究是什么事，总之是个罕见症状，以前夫人带他跑了好几趟医院，但最后因为不影响生活，就放着没管了。”

    待陈妈拿着空杯子离开，柳一帆当即取出手机，点进搜索引擎。

    手指滑动浏览，柳一帆的脸浸在屏幕的亮光中，愈显苍白如纸。

    他骤然抬起头，静静的眼眸中似乎酝酿无限复杂的情绪。

    回学校上课的那天，徐知乐前一晚整宿没睡好觉，眼下泛起乌青，不停地打哈欠，在车上放下座椅补眠，一挨头便睡着了，甚至忘记身边躺着他最讨厌的家伙。

    柳一帆坐在他身边，安静凝视徐知乐的脸：闭目张嘴，实在太蠢的睡相，他这个人也愚蠢至极。曾经居然被蠢货欺负那么久，不过是因为他的家世，如今一无所有的徐知乐，不知能拿什么与自己抗衡。

    目光向下，滑至徐知乐腿间，脑海中再次掠过上次得知的“秘密”。

    徐知乐是个双性人。

    在那个男性的器官下，还长着女人的xue。

    或许还有zigong，可以孕育胚胎。

    一个活脱脱的怪物。

    曾几何时，徐知乐曾因柳一帆头发稍长、面容清秀而嘲笑他是个娘娘腔。学校里没人不知道，徐知乐最爱强调自己的男性气概。但谁又能想到，他其实是个不男不女的畸形儿、是他自己口中辱骂别人的“娘娘腔”、“死太监”？

    想到先前搜索的图片，柳一帆代入徐知乐的脸，就感觉胃部抽搐，传来一阵恶心。

    也许他并不讨厌双性人，但他憎恶和徐知乐有关的一切。

    曾经自己经受过的，都应该让那家伙好好品尝一遍。

    徐知乐下车时磨磨蹭蹭，对柳一帆说：“你……你先走吧。”

    柳一帆知道他不想让同学知道两人认识，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徐家真假少爷的丑闻已扬遍校园，怎么会是徐知乐能掩耳盗铃得了的？

    迅速揽住徐知乐的肩膀，凑在他脸侧，吐出的气息舔舐着他的耳垂：“哥哥，你是在嫌弃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吗？”

    徐知乐身子一抖，明明很轻的声音，却仿佛一根刺扎在他耳朵里，贯穿头颅，像被鬼缠住般露出煞白脸色：“我……我没有……”柳一帆冰凉的手只是碰到他的一小块后颈皮肤，鸡皮疙瘩却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化作涔涔冷汗浸湿了额头和后背。

    “那就好。”柳一帆平静地拽住他的胳膊，将浑身僵硬的徐知乐扯出车外，“我们一起去上课吧，正好，咱们的教室挨得很近。”

    是啊，他们的教室是相邻的。

    从前方便了徐知乐找柳一帆的茬，而现在，却方便了柳一帆实施报复。

    真是风水轮流转。

    徐知乐没资格也没实力和柳一帆发作，垂着头被对方一路拉向教室，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牵引的狗。

    一路上，徐知乐感到数不清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仿佛成了什么知名人物，窃窃私语亦毫无阻拦地钻进他耳朵里：

    “那就是徐知乐？”

    “听说他总欺负别人，看着挺可爱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哈哈，以前仗着家里人作威作福，现在成了假货，真是报应啊哈哈哈！”

    “听说他们家还继续收留着他，让他继续上学……也不知道这是害他还是对他好，但以后肯定有好戏看了。”

    徐知乐的脸越烧越红，胸口憋闷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他忍着屈辱，悄悄望向身边的柳一帆，对方平静地注视前方，似乎没有听见周围的流言蜚语，也没有因徐知乐遭受攻击而窃喜。

    似乎感受到徐知乐的目光，柳一帆转过头，注视他涨红的脸，咧开嘴角。

    “哥哥，你在怕什么？”

    声音轻且柔，明明是在笑的，徐知乐却愣住了，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柳一帆这些日子平静包裹之下的恶意，如滚滚岩浆破壳而出，将他焚灭。

    “我……我……”徐知乐哆嗦起来。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柳一帆深深剜他一眼，丢下这句话，便独自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