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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定之命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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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二未时是我的生辰,但是帝王与皇后都不曾对外说过详细时间,制册更不会瞎嚷嚷,如此,拾花观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他们也不会犯忌讳问。

    正值日跌,春萤给我煮茶,小安子问:“主子,可是要再唤些人?”

    他问时,我握刀,往竹子青绿的身上刻竹图。正是刻竹叶,刀尖轻轻一挑,换抹刀平嵌,疏疏细细的纹便成型。刚出壳睁眼的鹰眯着眼看我,它才睁眼没几日,光秃秃的头哆哆嗦嗦地挂在它细瘦的颈上,却是没有吵闹,只勉力看我刻竹。

    又是不听太学的一天,天气甚好。

    此前那日,小安子跟我说是帝王亲自往王太傅府上走了一圈,请人又回太学。想这太学里实在热闹,我估摸自己不得去太学太频繁,总要给谢晤留些由头离开太学,不然他若总与王太傅共分太学讲堂,这王太傅的脸只怕是要不来的。

    正想着事,忽听说卫婕妤求访。消息是夏鲤带来的。夏鲤是尚姑姑送来的小侍,人也才十岁,瘦瘦小小的,也是惯来不爱说话,闷着头做事。起初小安子不待见他,以为他不受刑,非是拾花观里的人,我对小安子说:“这是本宫母舅家的手足,强为一侍从,何来外人一说?”小安子思绪一转,悟明白了,再待夏鲤便不一样。

    我放下刻刀,给小鹰剪rou。

    夏鲤俯身,抚掌,不说话。他在心里闷闷喊了声:“君上。”上回教他改口,他倒是好,改口在心里喊,于是谁也不能说他。

    一直不作声的小鹰挺头,喙一下咬住rou,直直往下咽。娴贵妃送的鹰蛋,也得了武陵江泮的气势。

    卫秋耳着白衣,襟领缘踞皆是澄明的蓝,袖缘隐隐见着祥云纹,下裳像是伊人踩水泮的湖。走近,又见她用眉笔勾着长娥眉,眼角用淡蓝脂抹到眼尾,盘少女髻,发额戴一玄色抹,附鸽子蛋大小的蓝珠。

    她见我,俯身福礼,低头间,又见她少女髻上莲白瓣牵蓝珠缀旒,如水滴缓落。待她抬头,这水色珠旒又被云轻轻衔去。

    她说:“见过公子迟。”

    四周皆静,小鹰睁眼看她。小安子沉默看我。夏鲤拱手,往我身后一站。

    春萤奉茶,低眉退下。

    我起身,手里还比着剪子。“婕妤一声公子,”我道,“乃是有违时学。”

    小安子低头,默不作声引她入席。

    卫秋耳入席,谢过小安子,又说:“妾身学得也不是时学,也听人说了月初太学里一场,以为该用公子称您,而非公主。”她看我手中的剪子,染红还未滴尽。

    我用布搽去红色。

    “婕妤,”我看她,“圣宠三月,日后该如何?”

    她垂首,道:“妾身将于明日省亲,公子若有意,可同往卫府,见您的二兄。”

    我将剪子递与小安子。“又如何?”我说,“司季之事与你之宠是无关的,婕妤。”

    她又道:“陛下近日心虑荆楚,妾身问,说是,将生云疫。”

    再没有人说话。

    小鹰忽然嘶鸣。

    「六月,楚疫,时谓六公主骄纵乖逆。《乱代异注》:北公言悖,意讽。」

    ——乾·谢晤《经闻异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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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小鹰捧到手心,它用光秃秃的脑袋蹭我的手指,反复用喙碰触我的指腹。我抚抚它的嗉囊,它便不再叫。

    卫秋耳笑。“这小鹰很喜欢公子,”她说,“可有名唤?”

    我:“也许活不长,便不烦心此事。”

    “公子如此细养,定是能活的,娴贵妃娘娘可是精着选得鹰卵,妾身前些日子走了一遭,想这宫里的都喜欢公子。”她微嗔,盈盈噙水。

    这话下之意半真半假,我看她一眼,也不点明她心中所想的疑惑。到底是才上来的婕妤,还没有明白:若是萧皇后意外离世,这宫里膝下凡有皇子的可都是想做我继母、捡西北的军权。

    春萤扬帘,低低道:“编修又来,主子。”

    卫秋耳听言,行礼,欲离席。

    她离去前,我把小鹰放下。

    “婕妤不求一子养于膝下?”我道。

    卫秋耳回眸,摇首,不言,却是笑,姚姚踏水般离开。

    如此,待宫里皆明白,这卫秋耳的命运便是定了,她不再会有其他的路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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