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槲寄生 (第1/1页)

    那就像走进一间传统的面包店。

    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响了几声，柜台内的老板娘转过头来看我。她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脸上未施脂粉，微胖的身材围了一条围裙。

    店内的CD播放器看起来很有历史了，播放着刘德华的老歌。应该是90年代的某张专辑，排序在後段的曲目，较少人传唱，但总有某些时候，偶然听到令人难忘。

    我拿了托盘和夹子，挑选面包。发现这间面包店没有任何创意口味，没有时下流行的任何元素，非常复古。架上陈列着一小袋的「小西点」，像是马卡龙的B级品，但一袋十个只要30元；没有口味分别的波萝面包，在中间夹着草莓果酱，撒上满满的椰丝。

    我站在面包柜前，感受90年代的怀旧。

    店内没有华丽的装璜，只有因为圣诞节快到了，应景挂上的旧装饰。橱窗的角落，挂了一些槲寄生。

    我想起了她－h静芸。

    「我们头上有槲寄生！」她突然大叫。

    那年的12月25日，夜晚下了场雨，我们躲在面包店门口的屋檐下。

    「什麽生？」我一头雾水。

    静芸看了一下我，头转了回去，脸颊发红。

    高中时代的我，哪知道什麽槲寄生？我充其量只知道留学生、转学生，也许还知道同级生，但就是不知道槲寄生。

    她没有再说话，我也是。雨不大，但我俩好像只能专心听雨声。

    「你……」她yu言又止。

    「你的门禁是几点？」我白目的打断她的话。

    「九点。」她低着头，回答的音量很微弱。

    我看了看手表，八点三十五分。「早知道就不走这麽远了。希望等等雨会再小一点，我就能送你去坐公车，才来得及让你回家。」我自顾自地说。

    「今天是圣诞节。」她好像y挤似的说出这句话。

    「圣诞快乐！」我後来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不解风情的圣诞祝福。

    「你为什麽要在圣诞节约我出来？」她声音还是很小，目光避开我的视线。

    我承认，我蠢到没有想过要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没想过可能要告白。但这不就是告白的好时机吗？但如果她拒绝我，气氛是不是会更尴尬呢？

    我又沉默了。她见我没有说话，把头转了过去，彷佛想装作刚刚没问过那个问题。

    我最後决定鼓起勇气说了；「因为我……」喜欢你还没说出口，面包店门开了。

    一名中年妇人从店内探出头来：「弟弟，我们要打烊了。」她对我说。

    「我们等雨小一点就走了，不好意思。」我说。

    妇人拿了两把雨伞给我，「明天再拿来还我就好。」她说。

    我接过雨伞，店外的招牌灯熄了，我们撑了雨伞离开。

    事隔多年，我不记得那天有没有超过门禁时间，但却永远记得几个月後，静芸写给我的信。

    信末写道：在12月25日，凡是在带有鲜红果实下槲寄生相遇的两人，就必须亲吻对方一下，并摘去果实。直到所有果实都被摘光，这处的槲寄生才会失去效力。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会鼓起勇气告诉她「我喜欢你」呢？我会不会在她讲完槲寄生的事之後，就毫不犹豫的吻她呢？那时的我太青涩，如果回到过去，应该可以导正这个遗憾吧？

    「我们头上有槲寄生！」我又听到静芸的声音。。

    我回到了同一个场景？

    还来不及Ga0清楚怎麽回事，但刚刚的事是不是又要再发生一次？那时我错失吻她的机会，不能再错过。我转过头，认真看着她的双眼，她的脸颊依旧红到不行。

    「我该壁咚吗？双壁咚还是单手？」我脑袋一阵混乱，额头不断冒汗。

    她急忙把头撇了过去，「所以你知道槲寄生的习俗。」她小声的说，我没有回答，脑中只想着手该怎麽摆。

    「这是一个大哥哥告诉我的。」她说完露出一抹微笑。

    不是吧？你这时候跟我扯什麽大哥哥？你不知道在韩文里的「欧巴」就是大哥哥吗？

    「所以他……」我尴尬的想问「他吻了你？」，但说不出口。「所以他……是个帅哥吗？」我的问题竟然白痴到这种地步。

    她呵呵地笑了出来，「他是个很好的人，教了我很多事。」

    「所以到底要不要亲？」我的脑中堆满这段文字。

    我发现面对这种情况跟经验无关，不管是不是初吻，交过几个nV朋友，心跳的速度并不会变慢。

    「你为什麽要在圣诞节约我出来？」她随後问了这句。

    没有亲到她，至少要告白吧？

    「因为我……」我正要开口，面包店的门开了，老板娘探头出来。

    这次不能再被打断，我对老板娘说：「我们不用雨伞，谢谢！」

    老板娘听我讲完，愣了一下，生气地说：「那就赶快回去，我们要打烊了！」

    静芸看我对老板娘这麽没礼貌，连忙道歉：「阿姨不好意思，我们马上离开。」然後拉着我的衣袖，往雨里跑去。

    我们跑到马路对面，公车亭下，两人身上都有点Sh了，有些狼狈。

    「大树，你不该这麽没礼貌的。」她边念我，边从包包里拿了面纸给我。

    我并没有接过面纸，认真看着她，「我只是想跟你说……」虽然事已至此，我还是要说出来。

    话还没说完，远方一道灯光照过来，「等等，好像是我的公车来了。」她说完，仔细一看，的确是平常坐的那路公车。

    「我要先搭车回去了，门禁是九点。如果有话明天再说吧。」她说完勿忙上车。

    公车要离站前，她在车上透过玻璃窗看见公车亭里的我，我大喊：「因为我喜欢你！」

    她微笑对我挥手，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

    雨还没停，我望着驶离的公车，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