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冲突 (第1/1页)

    季祈暂时不用去上学，因为季义申在给他办转学的手续。

    正好这学期也快结束了，便直接等下个学期开学再去上课。

    初三下学期转学确实不太好办，每个学校复习进度都不一样，突然转学只会打乱原本的复习节奏。

    就算不用去学校，季祈还是早早起了床，好在他平时复习的进度就比学校快一些，有自己的节奏，不怎么会受到影响，但也不能松懈。

    简单洗漱过后，季祈开门出去准备下楼看看。

    一开门便碰上了也正准备下楼的季柏衍。

    他们相继愣了几秒，因为没有正式介绍过，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很平常，也很突然。

    季祈从眼前人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中反应过来。这是和他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

    如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季义申之外，与他最亲的亲人便只有季柏衍了。

    虽是唯二的亲人，但却素未谋面，他们之间隔着的还有上一辈留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可能因为“亲人”二字自带的温暖，季祈对季柏衍抱着不该有的期待。

    就像他曾期待他的父亲那样。

    但当季柏衍皱眉转头，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的时候，季祈看出了其中的蔑视。

    寄人篱下便自然而然地会看眼色，季祈总能敏锐地从一个人的表情中读取其内心想法。

    也是，如果换作是他，本就众星捧月，突然多出一个哥哥，只会觉得反感吧。

    而他，一次次幻想得到爱，却一次次地被掐灭，化成虚无的泡影，都已经习惯了。

    本就碎落的心，若被再踹上几脚，甚至踢飞几片玻璃星子也无妨，因为反正都是碎块。

    季祈回房间再待了一会才下楼，只刚刚那一瞬，他就大概判断出了季柏衍对他的态度，便不太想和这个所谓的弟弟多接触，他一点也不想自讨没趣。

    如今在这个家里，他只想安安分分地度过这四年，等高考结束，他一定麻溜地滚远。

    下楼后看到餐桌上只有一个还留有面包屑的碟子，和一杯喝一半的牛奶——应该是刚刚季柏衍吃剩下的。

    所以，没人准备他的早饭。

    他刚来第一天，忘记了也很正常，没什么。他自我安慰着。

    季祈早就猜到了他在这个家里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但潜意识里的虚无期待作祟，最后又都扑灭。他像是身在异处的蚌，从壳中慢慢地往外试探，若感知到一点危险，那么他便立刻缩回，永久闭门不出。

    还好，还好并没有多期待，幻灭后只会让他更加清醒，才不会再抱空。

    他轻轻试探过后，便得出了结论，他不该对任何事物抱有任何期待，因为结局都会是凉水泼下，提颅灌顶。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了。

    他也识趣地上了楼，收拾了东西出门去市图书馆自习。

    母亲留下了一笔钱，他平时花销不大，目前是够用的。接下来几天他都早出晚归，三餐都在外面解决，绝不麻烦别人分毫。

    他一开始和季义申讲的时候，季义申是不同意的，但终究是磨不过他，便放他去了。

    但到底是逃不过周末的晚宴。

    说是晚宴，其实不过是个庆祝会，庆祝季柏衍夺得奥数比赛一等奖。

    季祈想推脱，因为请来的都是季柏衍的朋友，他去了只会徒添尴尬。可季义申一再询问，说是正好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季祈不胜其烦，最后答应了。

    只是一起吃顿饭，他坐着吃饭就是，应该不会怎么样。

    既然是以季柏衍为主角的宴会，那么他这个外人要去蹭饭怎么都不能两手空空，但他也不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缺些什么，便在图书馆旁边的小集市随缘挑了串水晶手链。水晶廉价，贵的是其间承载的祝福。

    他让老板帮忙用盒子包装起来，稍微有点礼物的模样。

    季祈回去的时候，季柏衍的朋友们都已经来了，看着比他小一岁的少年少女们青春洋溢的模样，季祈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差距。

    他之前所在的不过是普通中学，所有人都差不多，抛去家境来说，季祈成绩优异，在里面可以算个佼佼者。而这群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的有钱人家孩子，他们天生就带着高傲与目中无人，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本。

    除去季祈和季柏衍之间的隔代纠葛，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带来的差异也使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偏偏正是这纠葛，强行让他们有了交集。

    季义申先注意到季祈，他主动招呼，“小祈来了啊。”

    季祈点头示意。

    “这些天忙着忘记介绍你俩认识一下了，来，这是你弟弟季柏衍。”

    季祈礼貌地微微鞠躬，先前的小插曲他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在长辈面前。“祝贺。”说着，季祈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

    许是因为季义申在场，季柏衍没有甩脸色，将礼物收了。

    季祈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怕季柏衍直接无视他的。

    而后来发生的事，让季祈觉得，还不如直接被无视掉地好。

    季柏衍当着他朋友们的面，将手链剪断，上面串着的晶莹剔透的黑色珠子瞬间因为重力往下掉，砸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如季祈的所有尊严。

    “祝贺？”季柏衍冷笑，“给我最大的祝贺就是你从这里滚出去。”

    季柏衍虽然比季祈小了将近两岁，但他却比季祈还高一些，颇有些居高临下之势。

    季柏衍身后的朋友们有些在一起小声地问，“这谁啊？”

    “好像是阿衍的……哥哥。”

    “我怎么没听说过阿衍有哥哥？”

    “听说是季叔叔带回来的……”

    “那是不是我妈常说的那种……”

    “狐狸精？”

    “对对对……”

    “那他居然还比阿衍大？”

    “难怪阿衍这么讨厌他……”

    季祈能粗略感受到这家人对他的定位，季义申对他怀有愧疚但应该无法再多做些什么，沈阿姨视他如眼中钉应该只想将他剔除，季柏衍看不起他应该很反感突然多出的这么一个哥哥。

    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和睦于表面的一家三口的风平浪静，他，就不应该出现。

    但是他做错什么了？他也才十六岁，刚刚失去唯一爱他的母亲，他做错什么了要被人这样对待？

    这些人知道所有真相吗？就对他如此嗤之以鼻。

    追溯起来，真正错的到底是谁，已经算不清了，但他清楚的是，所有的罪与罚，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季祈没有保持沉默，他想直接正视季柏衍的眼睛，对他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想在这待着吗？”

    但他没有这么做，别人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他绝对不容许他的母亲被人污垢，他没看任何人，说的是：“我mama不是。”

    新年将至，春天将临，他却感受不到一丝辞旧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