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月夜 (第1/1页)

    季祈的宿舍有两张单人床，隔着过道分布在两边。一张他平时在用，一张闲置着放了些杂物。

    但他不想收，因为他就不想季柏衍出现在他的私人空间里。

    “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显然季柏衍也不是来午休的，他就是来说些话给季祈添堵的，达到目的了他就离开。

    随着关门声，季祈悬着的一颗心也才放下。他现在确信了，他真正的噩梦是季柏衍。说是噩梦都有些抬高，噩梦至少是假的，醒来后就没有了。但季柏衍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像藤蔓一样一点一点地缠绕住季祈，他觉得自己在被扯着往下陷。

    就在季祈时刻提防的时候，季柏衍又不找他麻烦了，最多经常来找邓悠萤出现在他们班外面，但现在季祈已经能完全无视他了。

    季祈想，无视一个人也不难，季柏衍完全可以把他当空气，却总是屈尊恶心着自己来隔应他，这又何必。

    循规蹈矩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一个学期过去，一年又要结束了。

    期间季祈去看了纪芸，忌日那天正好是周末，他起了大早，买了一束mama最爱的桔梗。

    真快啊，mama都走一年了。

    而他，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有好有坏，只能说还凑合。

    但在母亲面前，就算不说话，心里有委屈也是兜不住的，所有酸与苦化成眼泪争相从眼眶挤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砸在桔梗花上。

    一阵风起，一片不知从哪里来的花瓣被吹到季祈头发上，洁白无瑕。

    这已经是季祈自己过的第二个年了，王嫂做了些香蕉水饺还有豆沙糯米糍，够季祈这几天吃的。

    但这个年总归是比去年热闹些，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他收到很多新年祝福，他的心至少暂时是被填满的。

    正月十五，季竣棋邀请季祈去放花灯。得知季祈一个人过年的季竣棋很是惊讶，义愤填膺地表示明年来他家过。后面转而一想，他家不也是季祈家吗。

    因为每年季竣棋一家都会回老家过，今年也一样。季义申从结婚后便再也没回家过年，都是去沈春素那边，一是因为入赘，一是因为和家里关系的僵持。

    年过完就转入下学期，季柏衍要中考了，可能也因为这层缘故，季祈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后来季柏衍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市一中——季祈不得不承认，季柏衍做什么都能游刃有余。有些人就是老天眷顾，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拥有。

    成绩公布第二天家里便办了升高中庆祝宴。

    季柏衍的朋友多，来了很多人，就像之前庆祝奥赛第一那次一样。

    季祈对此很有阴影，他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是绝对不会给季柏衍准备礼物的，况且，季柏衍一定也不缺他这一份。

    这场面与季祈当初的情景是天差地别，季祈只记得结果公布那天，季义申问了下他情况，而后夸他考得不错，然后也就没有了。

    与季柏衍相比起来，季祈拥有的像是珍珠旁的沙粒那般。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公平。

    楼下热闹非凡，季祈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脱待在房间里。

    手机上不断弹出季竣棋的消息。

    季竣棋也考上了市一中，据季祈所知，他这次超常发挥，考得很不错。

    所以季竣棋从昨天就开始来问他这问他那的，明明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

    听到楼下吵闹声渐渐平息——聚会应该结束，季祈打算下楼去厨房那找点东西吃。

    正好季竣棋打了个微信电话来，季祈接通。

    “季祈哥，我还是觉得打电话问比较方便。”

    “你说。”

    季祈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拿了杯酸奶。

    电话那头的季竣棋咋咋呼呼，“哥，你们学校那边食堂饭菜你觉得怎么样啊，会不会不合我的胃口哦……”

    季祈摇头笑笑，“不会的。”他刚要把冰箱门关上，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先一步将门重重关上。

    季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局限在墙壁与冰箱形成的角落里。

    手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抽走，通话被按断。

    离得太近了，季祈能感受到背后那人身上不断呼出的酒气，而后沙哑的声音从他边响起，“礼物呢？”

    季祈不知道季柏衍什么意思，他真的不知道。季柏衍绝对不可能真心想要他的礼物，那么只会是想要再一次摧毁他的尊严。

    季祈进退两难，他此刻转身也不对，继续被禁锢在这里也不对，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祈没有回答，季柏衍也没再问，只是把下巴靠在季祈肩上。

    季祈莫名觉得喝醉了的季柏衍有点不一样。

    褪去了平日里的刻薄，现在更像是只落水小狗，然后在向他讨要礼物。

    但季祈没醉，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如果从第三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的姿势暧昧极了。

    好在，王嫂收拾完东西就回家了，季义申和沈春素回来吃饭后又出门处理事情，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能是喝多了头晕，季柏衍随意地蹭了两下，发丝在季祈的脖颈处挠痒痒。

    季祈反手揉了揉季柏衍的脑袋，“这是礼物。”他觉得自己在哄孩子，“好了，快回去睡觉吧。”说着他作势转身想推开季柏衍离开。

    结果他被钳住肩膀，后背抵在冰箱门上——更逃不开了。

    厨房灯没开，只有客厅的灯晕过来的一点光亮。

    季祈面对着季柏衍，但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让季祈很难预测事情的发展动向。

    但季祈莫名感受到了一点难过的情绪，可是他的升学宴刚刚结束，他应该一直都很开心才对。

    鬼事神差地，季祈伸手抱住了季柏衍，轻轻拍着他的背。

    季祈觉得季柏衍此刻应该需要安慰，而他难过地时候就想有人这样对他。

    季柏衍顺势把脸埋在季祈的肩颈处，唇瓣擦过皮肤，像是亲吻。

    夜很静，晚风在对树叶撒娇，树叶迷醉地摇晃。月亮周围的云层消散，柔和地透过窗户洒进屋内。

    他们被白色光辉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