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父亲要求陪床后_昔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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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时 (第2/2页)

 谌时打个哈欠,转身背对他,头顶翘起的头发被照得毛茸茸的。

    “欠着吧,等高考之后。”

    高考之后啊。

    第二天高考结束下了很小的雨。不像这座城市的夏天,那个小县城很少下雨,以至于后来司朔宁想起那个下午都觉得是雨水味的。

    考完最后一科他奔出考场,谌时在门口等他。

    “去哪?”司朔宁问。

    谌时笑,从未有过的轻松,抬手,朝着云层里若隐若现偏西的日:“去那里。”

    摩托穿过城郊。迎着湿润的风,司朔宁看见目的地,一座废弃工厂。像卧在这片苍凉土地的一只钢铁巨兽。

    雨已经停下。司朔宁的手腕被谌时牵着,两人爬上最高的厂房屋顶。

    “我爸之前工作的地方,”谌时自顾自,“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记事之后这座厂就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他回眸,身后是血色夕阳和冷却塔黑色剪影:“司朔宁,我发誓要离开这里。”

    司朔宁恍然觉得对方也像一只孤独的兽,同脚下的这座厂一样。他那刻没了再说什么的勇气。

    “不说这个了。你的奖励,说好的。”可谌时又弯起眉眼,声音轻快,含着点莫名的期待,“十分钟,你想要什么,东西、答案……承诺。你说,我都给你。”

    司朔宁心如擂鼓。他看着对方。少年脸上的笑渐渐沉寂下去,神色很认真,甚至仿佛有几分紧张。司朔宁忽然觉得自己意识到对方期望什么,但……说不定只是美梦成真的海市蜃楼。

    万一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呢。

    “你……大学要去哪里。”他低头,只是问。

    “首都。”谌时上前一步,“你知道吗,司朔宁。我之前只是想离开,因为我没有退路。”

    领口被突然一拽。司朔宁瞪大双眼,身体不由自主前倾。

    “但是因为你,我知道我要去哪了。”

    少年很轻地笑,仰头,吻上他的唇钉,低声道:“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想这么做了。”

    “司朔宁,我喜欢你。”

    头脑顿时停止运转。

    司朔宁只记得猎猎吹过铁腥味的风、漫山摇曳野草,唇下弥散至全身的guntang,和谌时看着自己灿若星辰的眸。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想要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其实开始的很多都与结束之时过分相似,司朔宁只要回忆就会回到最后那天。

    雨水冲刷下灰白花岗砖上拼命晕开的红,刺入鼻腔的锈味血气。搬开广告牌后那张破碎的面孔,从无法分辨的眼眶口鼻中涌出的鲜血。

    他以为自己没有看见的。那刻他应该在医院二楼,只听到巨响和尖叫。但他又记得一切,记得最后一刻谌时漂亮的眸中让他胆颤心惊的诧异和茫然,记得那具自己每一寸都抚摸过的躯体扭曲摧折模样。

    医生说只是他的想象。

    想象吗。也许是。

    事实反而在脑中模糊。司朔宁想,在手术室还是太平间呢。从未展开的急救,无论他如何按压都不再起伏的青白色胸膛,他吻对方咸腥的唇,从温热到冰冷。

    那时已经快要五年了。他奔到办公室翻出抽屉里买好的对戒,套在谌时已经发僵的手指,套在自己手上。

    不该这样的。明明已经绑住了。司朔宁搂住那具冰冷躯体扭曲肩颈,求它:“不要走。”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来自空荡走廊,来自回忆。

    遗体修复是他做的,从谌时的血rou里拣出骨骼碎片,三天三夜,一点一点拼凑连接,直到仿佛完好无损。

    手术刀冷得近乎结冰。指尖皮rou粘连在钢铁刀柄,随动作被撕开,一层一层破裂开绽。鲜血淌到谌时的身体里,像一些古老的邪恶献祭。司朔宁甚至真的想,如果把自己的血都给谌时,对方就会活过来的吧。

    他看着血液混入谌时的躯体,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一并死去。如果吃掉对方,那谌时也会一起在自己身体里活着吗。

    但他最终只是机械性重复着拼接。筛骨、颞骨、枕骨,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切。

    那年高考结束他问谌时想学什么,谌时说,学医。当时他想真巧,因为父亲就是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于是他也读医,神经外科。

    这时他想真巧,好像命运在最开始就已经注定。

    殡仪馆的人说,不要这样了,最后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司朔宁说,我把他治好,他就回来了。

    也是注定的,他治不好自己最爱的人。

    收拾房间的时候司朔宁找到谌时买的对戒,银圈衔尾,莫比乌斯环。他疯了似的笑,又哭。他们都以为会是永恒,但最终只有他被困在这段时间。

    医生说是他的心理暗示,他可以走出来。

    譬如谌时的父亲曾工作的地方是一所电厂。譬如那日阴雨连天未曾有夕阳。

    但司朔宁不要属于谌时的回忆被第二个人覆盖。

    “有机会的话,带你的小朋友走吧。”司朔宁突然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谌彦怔愣,转向他。

    “对不起,小彦。我之前一直没准备好面对你,现在也是。”司朔宁看着谌彦,贪婪又痛楚,从对方身上分辨出谌时的以后,“但除此之外,你只是你。他的死跟你没关系,你的人生也不需要为他付出代价。”

    他习惯性摩挲手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归至原点:“我陪着他,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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