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日常 (第1/1页)

    沈逸宁做了一个冗长又繁复的梦，梦里现实与过去缠成一团乱麻，影像交叠间，他看见陆续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他看不清脸，也听不清楚声音，等回过神来，自己孤身一人，被血红与浊白交融的海水淹没。

    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房间里唯一的落地窗被厚实的遮光窗帘盖住，让他恍惚间不知日夜。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到下身格外黏腻潮湿。掀开被子一看——一滩淡黄的水渍，粘得被褥湿了一片。

    沈逸宁冷静了五分钟，意识到自己在床上失禁了。这本该是件令他震惊的事情，可是沈逸宁的心里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一分隐秘的快意。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抱起被子和床单向洗衣室走去。

    家务活沈逸宁没少干，他只全凭记忆将被褥塞进洗衣机，加洗衣液和清新剂，盖上盖子，蹲下身盯着滚筒裹挟泡沫和布料无声旋转。

    看得出神时却被客厅里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他专为顾时安特备设定的铃声，急促的电铃声，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逸宁赤脚走过去接电话，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出奇：“嗯，我刚醒。身体没事，应该下午就能回去正常上班了。”

    电波传导过来的声音稍稍有些失真和冰冷，“不用着急，你下午找苏医生复查一下身体，明天来公司的时候顺便把前几天做的身体检查的报告单给我。”

    沈逸宁心不在焉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指甲，如果顾时安在面前，就会问他在紧张什么。但是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电话那头顾时安顿了顿，在略微嘈杂的环境里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个会，先这样……早餐在桌子上，你醒了就吃了吧。”

    沈逸宁挂了电话，缓慢扫视了一眼。客厅角落的餐桌上放着简单的牛奶三明治和煎蛋，已经凉了，但是卖相还行。他没有理会，转身用咖啡机冲了一杯咖啡，加冰加糖后，几口灌下后终于觉得大脑开始运转。

    他盯了眼桌上的早餐，没有过多的思考，把碟子端进厨房，打开下水道的盖子，面无表情地把食物和液体尽数冲进下水道后，转身开始洗碗。

    沈逸宁洗得极慢，杯子反复冲了几次水仍不自知，盯着流水的龙头出神。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智驱动的人，行事遵循利益最大化原则。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他不介意自己变得放荡下贱，也不在意顾时安轻视折辱他，只要不越过两人默认的底线就好。

    但是一切都似乎在失控。

    他回想起昨天水雾中顾时安的眼神，黑沉沉又隐约发亮，像夜雨中燃起一丁点火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苏乐倚在办公椅上，把一个文件袋向对面扔去，“我不管你们俩怎么弄，再这样乱搞下去建议一个打包进监狱，一个打包进太平间，垃圾分类节约资源嘛。”

    沈逸宁早已经知道这人嘴巴不饶人的性格，也没有生气，只接过文件袋找了旁边的位子坐下，一边翻起自己身体检查报告一边慢吞吞说：“我进太平间问题不大，把顾时安送进监狱估计还有点难度。”

    苏乐是顾时安的私人医生，家里背景不小，年纪轻轻就当上私立医院的副院长。虽然嘴毒脾气又大，但是医术过硬口风很严，和顾时安关系也出人意料的不错。

    同沈逸宁打了那么多次交道，苏乐听到这人自暴自弃的语气，就更来气了：“我说这都几年了，你还由着他乱来。这次急救用的设备钱都够把你埋在市里最好的公墓里再在旁边种一圈行道树了你知道吗？”

    沈逸宁眼皮不抬，翻到泌尿科的报告单一行一行浏览，“反正顾时安报销，钱进你的口袋，下次数额再报大一点，让他动手的时候下手轻点。”

    我看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瞎心疼什么。这不会是你们的情趣吧？”

    “嗯。”沈逸宁一本正经地点头，神秘莫测地说，“苏医生下次也可以试试。”

    “滚。”

    沈逸宁看完一页密密麻麻的数据，也没明白多少，他抿着唇犹豫几秒后还是开口，“苏医生，那个，我泌尿系统没事吧？”

    “有事，建议把你下面那玩意儿切了，”苏乐毫不客气地回话后，疑惑地问，“挺正常的啊，你恢复得挺好，除了免疫稍微弱一点之外没啥毛病啊。你有什么后遗症了？”

    沈逸宁斟酌着开了口：“嗯……我这两天有些不能控制排泄……”

    “这两天？你不是昨天才出院吗？”苏乐抓住字眼，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掀开他的毛衣，看到身上暧昧的红印和伤痕，脸色黑了，“你俩倒是真忙啊，我是治不了了。”

    见沈逸宁沉默地低下头，苏乐叹了口气：“不好说。但是这么立竿见影地发作，你现在精神状态也挺好，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再做个检查？”

    “算了，我再看看吧。”沈逸宁拒绝，想了想又补充，“这件事能不能别先告诉他……？”

    “嗯？理由？”

    沈逸宁苦笑，“要是我真废了，我也得趁这段时间找找后路嘛。”

    苏乐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他不问我不说，总可以了吧。但是我觉得吧，顾时安对你也……比较上心，你就别这么妄自菲薄，嗯？”

    沈逸宁语气没有一点情绪：“上心也只是因为我还有价值。要是本钱都没了，谈什么上心。”

    沈逸宁回到公司时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不同部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起来嘘寒问暖，让沈逸宁差点以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被提拔成了副总裁。

    经过几个胆子大的新人职员的絮叨，他才知道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公司上下无差别承受了顾时安的各种刁难。沈逸宁一面打着＂顾总行事比较严格，但是都是为大家好＂之类的官腔圆了过去，一边暗想这下不会有年少无知的小新人觉得顾总帅气多金年轻有为硬蹭上去了。

    终于人流渐散，沈逸宁一面啃着不知道谁送的一大板巧克力，一面慢悠悠地打开电脑查看积压的邮件。

    微信通知适时弹了出来。

    备注为“夏至9.23－至今”的动漫头像急哄哄地连发了几条消息：

    【呜呜呜呜在吗在吗在吗？】

    【呜呜呜呜呜我进不去你们楼，前台非得让我预约摘口罩填信息。】

    【我发消息给顾哥他也不接呜呜呜呜呜呜】

    【一连串表情包。】

    沈逸宁眼前一黑，连忙回了个“在”，阻止他的sao扰，又抓紧塞了一口巧克力，急忙下楼接这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