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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墙之下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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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尺,车马。

    “人还没有找到?”

    “是的。”

    “但父皇听到消息,已经派太医在湖边上候着,说要太医尽一切可能助右相。”

    小安子讶异,他不知道我为何说得如此准。他点头:“是,陛下仁爱。”

    我看着小安子。

    他还没有明白:“主子,要跟谢探花……”

    我:“不要,谢二出事又不是他出事,你就当没听说谢晚落湖之事。”

    小安子愣住。

    “本宫很开心,”我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皇送的那些料子,你拿去给我做京里最好的样,东海明珠也拿去做成首饰,怎么好看怎么来,以及——”

    我闭上眼睛,只觉得额角疼得厉害。

    “以后,谢探花的帖都不要再接,也不再许他来见本宫,”我闭着眼,脑里又想到那声“阿迟”,“就说本宫厌了谢三公子的说教。”

    小安子应了。

    这般谢晚便还能活。

    小安子走开后,我便把我此前用三日时间认真新描的描红给烧了。王家太傅的作业此后我也不必再交予他。

    「时谓六公主骄纵乖逆。后人注:言悖」

    ——乾·谢晤《经闻异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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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长乐宫时,萧皇后称病。自宫宴,她便一直称病,说是入冬便犯旧疾,不便见人。

    我猜她又在做祭桂糕。

    每年宫中会因做祭桂糕而有大量的费用消耗,没人说萧皇后奢侈,因那祭桂糕的“祭”字,便是帝王也要偶尔来长乐宫吃一些祭桂糕。

    我站在廊前不说话,回报我消息的尚姑姑执礼沉默。高高瘦瘦的女子站在我面前,她梳着姑姑的髻,神态动作守礼克制——长乐宫的下人从来这般,待人总有一种奇怪冰凉的漠然感,于这红色宫墙下格格不入。

    开销大总会让人误解以为那祭桂糕是用的什么昂贵材料,可实际上不过是秋后的桂和些普通的糕粉。萧皇后做的也不多,总共也就三四个人尝一口的量。那些钱去了哪里?

    我想着她过去在我面前做祭桂糕的模样,过去的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现在的我却是知晓了那小小一块祭桂糕在宫里是怎样的报账。若是这般算……昔年军帐中的烤鸡和宫宴上她明眸煌煌念的“拾欢”便有了更多意思。

    我说:“非是寻母后,乃侄儿向舅舅问好。”

    我猜萧皇后不曾生病而是在做祭桂糕,我赌祭桂糕之后有萧家人。

    尚姑姑看着我,神态仍是长乐宫下人们惯有的淡漠。“殿下,”她道,“何人能当得您一声‘舅舅’的称呼呢?”瘦高的女人轻轻把腰压下,如一支瘦笛。

    我瞪大眼睛,有瞬间的茫然。

    尚姑姑的眸色似是比其他人都要淡一些,那眼睛不是纯然的黑色,而是清亮的茶褐色、直教人联想到大雁飞过边塞秋漠。我这时还不明白尚姑姑这样一双眼意味着什么,却也在尚姑姑的凝视下,觉有寒意掠过心头。

    她说着这般话时,心声是微妙的讥讽:人人皆说萧家军得国师庇护,二十年来不用得诏回京……

    我眨眼,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

    尚姑姑见状,笑。

    “将军守这天家玉虎,”她压着嗓音道,“却为何让我们陪着、把一生葬尽?”

    那份宫墙下的冰凉像是终于从人的骨子里长出,刺在这廊前落下的雪中。

    “萧尚!”有人声道。

    我竟没想到,这宫里原还是有人姓萧的。

    但紧接着,我意识到这唤尚姑姑的人声似是出自一位中年男子。

    36

    尚姑姑敛神。“奴见过镇国将军。”她行礼。

    镇国将军,吴令,正月得诏,入京述职。

    和吴岑相比,吴令的声音更为雄厚,可头发已有半边花白。他把尚姑姑的行礼动作看到,粗粗咳嗽一声,道:“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老子要见人——这小娃娃看着没萧家军的样,你们就这样带娃?”

    他走过来,一双带茧的黝黑大手随意捏上我的腕。也不知他捏了手腕上哪根筋,松开时我手麻了半边。

    吴令“呸”了一下。“妈的,”他怪叫,“萧老狗,他妈的,他妈的,作甚的,又是女娃娃!”

    他看上去很高兴,也很难过,气急往旁墙上恨恨砸了一拳。

    红色宫墙下,簌簌落了满廊雪。

    尚姑姑道:“不是女娃娃,那就没有娃娃了。”

    吴令一双虎目瞪大,注视着自己手掌上的纵横交错的疤痕。

    “老子要见萧老狗,”他大声道,“谢家,他得捞,他必须得捞,老子不会那些个恶心的,萧老狗,你当年杀鸡时的痛快去哪里了?”

    吴令分明是在看自己的手,可眼神像是穿过墙,直直往宫里一处去了。

    “那个账本,那些个狗娘养的老鼠,”他对尚姑姑道,“谢家小崽子能造个屁的假,萧尚,你要还是记得这个‘萧’,你就去问问萧老狗,这事他管还是不管?”

    尚姑姑瘦笛一样的身子弯下来,道了声:“尚,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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