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_明信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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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信片 (第1/2页)

    有种深沈的悲哀从心底软软的爬了出来,沈重地、缓慢地占领了他的身T,从心底扩延

    着,穿透了四肢,一直到脚再也支撑不了地心引力的拉锯,牵扯着膝盖撞上紧紧闭起的

    门。

    他倚在门上,暗红sE的浅浅雕花和浮凸起的劣质铁材颗粒刺得他额头有些发痛。

    这扇门是关着的。

    钥匙在门内、三合板加压的廉价书桌上,有许多照片半掩埋了它。

    两个人的合照。

    两个年轻人的合照。

    大一的制服日上他不小心泼了他白sE制服一身可乐的模样、系上中秋夜烤时他走路不稳

    ,手上一盘焦味齐全的烤r0U拼满他肩头的模样、初初加入系队,虽然不是冠军战,但一

    起奋战到最後一刻,开心到忘乎所以,抱在一起的模样、大二一起筹办系学会的模样、

    大三一起嚣张地电了学弟们的模样、被学妹传情的巧克力被他抢走吃掉的模样、大四一

    起拼研究所的模样、他替他庆祝榜首,而他反过来灌他酒安慰他的模样。

    出了社会後他西装笔挺,搂着他的模样、他第一次告白的模样、他们第一次情人节的模

    样、一起出游的模样、宅在家里的模样……渐渐地,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风景照多过

    两人合照的模样。

    他几近虚脱地靠着门,一张又一张的数过那些照片,因为太过熟悉而不必张开眼,也能

    看见每一张照片上的小细节、想起每一个被固定在照片中的时刻里的每一个心情。

    青春、无忧、美丽的近乎神圣地感动,被绝望的怪兽一点一滴慢慢吃掉,从生活中排泄

    出去,消失成虚无再也找不回来。

    他想问题并不是那串忘了带出去的钥匙,而是不管再怎麽拍门,门内也不再有人会笑着

    呼应他的声音,带上那一串钥匙和促狭的笑容,打开家门、打开一道光。

    没有办法、不管怎麽样,都没有办法了。

    心里空了一大块,他模糊想起一些什麽,一些他出了社会以後再也没接触过的深奥理论

    :马克思、费尔巴哈、恩格斯和黑格尔、涂尔g又和谁打了什麽架、韦伯又是怎麽和柏

    林大学的学生们演讲了些什麽东西,而书房里总是只亮起一盏灯光。

    分手吧──

    他侧过头,诚恳地、平静的、柔和的看着他说着。

    那时候他只隐约的想起了七年之痒这个名词,然後很想笑。

    没有三流、四流电视剧里面轰轰烈烈的第五者cHa入、也没有革命般壮烈地家庭一哭

    二闹三上吊的感情撕裂和抉择。

    就只是时间到了。

    一点点的细水终於到了它乾涸的这一天。

    好像有什麽声音从身T里面「啵」的一声碎了开来,他T1aN了T1aN唇,声音一点都不乾涩,

    清脆的、爽朗的、就像是在球场上听见教练把他换下场一样的回应。

    好。

    一换下场,就是十年。

    他搬了家,换了工作,存够了钱,买了一层公寓,寄了乔迁信给许多好友。

    当然,也寄给他。

    那一天在酒中灯光下看见的他,让他恍惚间感觉自己被淋了一场雨,抓着的台啤玻璃瓶

    触感一瞬间变成了匆匆地十年重量,半满不满地在手中摇晃。

    从那天起他又养成了忘记带钥匙出门的习惯。

    一个月一次、一个月两次、三个礼拜一次、两个礼拜一次,不知不觉里,又过去的两年

    中,总是大声嚷嚷着要收开门费用的社区管理员也换了三次。

    好像没有什麽东西是不变的,照片里凝固的笑容也不见了。

    他叹了一口气,敲了敲自己还没五十,就再也弯不出漂亮弧度的腰,想起了桌上某张互

    相帮忙做柔软C的照片後方,那片璀璨漂亮的宝蓝sE天空。

    一张很久很久以前,大学时代参加大专盃盃赛的照片。

    澄净的不可思议的蓝sE,张狂却又极端宁静地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那样的天空。

    他倚靠住门板,闭起眼睛,短促地、咬着牙笑了。

    会发现这些明信片其实是个意外。

    赵祖均心情颇复杂地cH0U出最上层、尾端已经满出信箱口的明信片尾巴,指尖轻轻捻住一

    端,将这张来自印度的明信片翻转过来。

    收信人的署名是他,但地址却不在他家。若不是老班代急着想找到钟佑岑参加大学同学

    会的关系,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看见这些本应寄到他手上的信。

    祖均:

    泰姬玛哈陵很大,夕yAn把它染成红sE的时候,我真相信了这场皇室婚姻不是一场政治悲

    剧。

    佑岑10/9/09

    十月九号啊……赵祖均皱起眉头,又cH0U出信箱中满满的明信片,一张张确认邮戳时间。

    九月二十七日,在马德里发出的信件;八月十一日,在锡兰发出的信件;七月二十九,

    在新加坡发出的信件;六月有五张、五月有四张信件从苏门达腊寄出;四月有从帛琉寄

    回的三张明信片;在更早的明信片堆中,甚至有从美国、英国、德国、欧洲各地说不出

    名字的小国、俄罗斯、中国、日本寄出的邮戳。

    离现在最近的一张,是从尼泊尔寄来的。

    祖均:

    忘记听谁说过尼泊尔是最近神的地方。看着这里人们的笑容,我想我离天堂,似乎也不

    远了。

    佑岑11/27/09

    天堂。

    不过是两个字而已,却突然刺痛了心底的某个地方。

    赵祖均差点把眼睛挤成斗J眼的瞪着这张明信片,背後圣母峰拢罩着雪地极光的冷sE调

    风景让他微微的急躁起来。

    他要上哪里去找人?

    月底的同学会,老班代笑着拜托他,务必要让已经十多年没出席的佑岑一定要露面。

    赵祖均晃了一下,手中明信片彷佛要呼应他混乱心情似的撒了一地。

    五颜六sE的明信片,就像公事包里被仔细收纳起来的那张乔迁通知信一样。薄薄地、每

    字每句,都短短地,打开某些记忆。

    恍惚间消失在指尖的重量。

    赵祖均拿下眼镜,捏了捏发涩的鼻梁,蹲下身慢慢捡起散了一地的明信片。一张看过一

    张,彷佛在确认什麽似地,在脚边摞起一叠纸山後,他捻起了其中一张泛满金红sE光影

    的明信片。

    祖均:

    我出发了。第一天、第一站,宇都g0ng这里的枫叶好漂亮,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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