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骗徒 (第1/1页)

    周密是凌晨两点收到的赵明堂的消息，因为是特别提醒，一下把他弄精神了。赵明堂是个公私分明的老板，下班时间他一般不太占用，这么大半夜传来消息，应当是要紧的事情。结果一打开微信，周密怀疑自己还是没睡醒。

    「帮我查个人，叫陈可心。」

    陈可心，陈可心，陈可心……周密在大脑中急速搜索起来，貌似闪过一张妖冶的面孔。是，是他么？大半夜的就为查一支交际花？

    第二天一上班，赵明堂堪堪擦过他正常的时间点进入办公楼，周密则一如既往提早了半小时到，准备既定事宜，包括昨晚那桩“临危受命”。周密收到前台的消息，就一如既往同两个小秘书在电梯门口等，电梯门叮得一打开，周密便跟随大步而出的赵明堂行动，边走边给他递文件，汇报一些事宜。

    赵明堂沉吟着随意翻看了两眼，找到精确的关键词，随后切换到下一页，等坐定到办公室，已经看完了三份，都是常规合同，拿来醒醒神的。周密站在一旁翻看今天的日程，抬头随意看了一眼赵明堂，谁知道赵明堂竟然盯着自己，他都怀疑自己眼花，扭头去看后面，小秘书们早乖乖回到秘书室，这里就他自己，不看自己看谁，看墙，显然不可能。

    赵明堂突然换了个表情，两眼看了眼桌上，示意周密拿出什么东西。拿出什么东西？什么？晨间合同不都看完了？周密轮顾左右，忽然在一个瞬间反应了过来，赶紧调开页面，把自己的ipad呈了上去。

    赵明堂看着桌上的ipad，映入眼帘先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不过证件照终归与平日里要不同，相比此人在酒局里左右逢源的模样，倒不如说赵明堂更熟悉他这副褪尽繁华的模样。周密看自家老板嘴角竟然带着一丝浅笑，简直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看赵明堂就要抬眼看过来，才匆匆调整了惊讶的表情从容应对起来。

    “这个人最近惹上什么事情了？”

    周密这才站近了两分，脸上颜色说不上多好看：“不是什么好事情，陈可心请益新娱乐的邵总给一个叫Orad的画廊融资了八百万，结果最近画廊艺术品一件没谈下来，还发不出员工钱，益新娱乐合理根据合同条款要求撤资，陈可心拿不出来钱，现在益新的邵总想他进去。”

    这个进去，自然就是去蹲监牢了。赵明堂看着他的简历，一挑眉毛，心想这小骗子还挺能骗，益新的邵文杰是出了名的难说话，倒也被他拿下，出了这样一笔巨款，去投资自己不算熟悉的产业。

    周密看老板不说话，心里打起小算盘，琢磨了两遍才发言：“先生，陈可心是沪圈出了名的交际花，身上的风流债先不说，现如今惹上这样的官司，不好对付的。”

    赵明堂抬头看他，嗤笑了一声：“怎么，嘱咐我别沾花惹草？”

    周密心里打鼓，但还是别开眼说了实话：“我是您的人，我能害您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上他？”

    周密心想这不是废话，不过还是体面作答：“陈可心别的不讲，卖相是相当好的。”

    赵明堂失笑，忽然很感兴趣：“你也觉得他好看？”

    周密眼睛微微向上看，似乎在脑内搜索陈可心的脸，那可真是一张令人难忘的面孔。

    “凭良心说，长得实在是万里挑一，我一个大男人，也免不得多看两眼，怪不得他在那些老总那里抹得开面子。”

    赵明堂一挑眉——评价还挺高。

    周密倒是心说这也没什么，毕竟大家都长了眼睛。

    赵明堂又低下头去翻陈可心的简历，没有翻到什么新鲜结果，一如传闻，父亲是香港退职高官，母亲是上海老派名媛，独身子，周密的能力没问题，既然周密也只能查到这样，看来陈可心做了相当多的功夫。赵明堂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周密瞧见了，立即问：“先生，怎么了？”

    赵明堂将手移到自己的下颚，点着自己的一边脸颊，思索了一下，吩咐了一句：“你今天出外勤，去明成中学调一份学生档案给我，学校里有什么给我什么。”

    “哦，好，好，”周密答应下来，刚要走，忽然想起还没问是谁，“谁的档案呀？”

    赵明堂站起来，踱步到他身边，把ipad塞进他的怀里，面上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陈，可，心。”

    周密满头雾水，心里翻腾了几遍，忍不住反问了句：“啊？”

    这一行，本以为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结果还真叫周密吃了一惊。明成里面实在没有陈可心的档案，正当周密以为自己就要无功而返的时候，突然一个教导主任问能不能看看照片，周密给他一看，果然这教导主任眼前一亮，连喊三声有有有。

    “名字模糊了，脸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周密凑过去一起看ipad上那张脸，忽然有些不确信，怀疑道：“您看真切了吗？”

    教导主任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女人，一看见陈可心，眼睛都放光了，兴奋地说起来：“我记起来了，是叫陈可心，家里住莘庄的。”

    “莘庄？”

    明成中学在静安，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高级中学，除了成绩特别好被特招的，就只有静安区的子弟才能入学，多半家里都是有些身份，莫非陈可心小时候在上海读过高中？不对啊，那怎么档案上写的是在香港读的高中，英国读的本硕呢。

    周密不知说什么，随口说了句：“莘庄那么远，怎么到明成读书。”

    教导主任想了想，回道：“我们学校是一直有特招渠道的，成绩好的学生可以走特招进来，陈可心应当是这样进来的，我隐约记得他家里条件不大好，有一年学费迟了好久交上，还是我专门收的。”

    周密不敢置信地看向教导主任，又低头看看ipad，仰天思索了两分钟，忽然脑子里炸开一朵惊雷，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陈可心，就是个诈骗犯啊！

    他一路驱车，气势汹汹回到赵氏的办公楼，赵明堂看他一进来就把百叶窗拉了，神秘兮兮地把ipad交还给自己，以为他查到什么惊天密要。

    结果周密一张嘴就是一句：“太毒了，太毒了，太毒了啊，先生。”

    赵明堂莫名其妙：“什么东西太毒了。”

    周密忿忿道：“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男人心也不行，这个陈可心，根本就是个假档案，完全就是包装出来的骗子，益新肯定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入股的，结果现在八百万不知道被这小子拿去哪里花掉了，现在骑虎难下！”

    他这一席话，放别人听估计已经惊掉下巴，结果赵明堂面上依然淡淡的，一句话没说，相比惊讶，更多的是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果不其然？

    周密谨慎查看自家老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探查道：“先生，您不会早就知道吧？”

    赵明堂活动了活动肩颈，暧昧不明地嗯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他：“你今天早点下班吧，帮我去查一查这个八百万，我估计……陈可心不是主谋。”

    周密不敢置信，感叹道：“他身份全是假的，他还不是主谋啊？”

    赵明堂把ipad丢在一旁的文件上，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取了支笔继续看起文件，只说了句：“去吧。”

    周密讪讪拿过自己的ipad，没有再多话，默默退了出去。

    赵明堂的笔尖始终没有落下签名，在签字页上一点一点，显然心并不在此处。

    他的猜测，他的怀疑，全部证实。

    可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