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猎人与人鱼（1） (第1/1页)

    小妮娜听祖母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还没有被众神遗弃之前，曾经有人鱼生活在科里亚欧港湾。

    “人鱼？奶奶，人鱼是什么？”

    年迈的祖母佝偻着身躯，在烛光下用棒针将坚韧的海草织进渔网，一边眯着眼回忆她的祖母向她讲述的故事。

    “人鱼啊，那是生活在海洋里的精灵，众神的宠儿。美神迪莉娅亲吻过她们瑰丽绝俗的美貌，音乐之神赛洛伐斯夸奖过她们举世绝伦的歌喉，海神恩斯坦赐予了她们驾驭海浪的力量，冥王乌弥亚赠予了她们悠久绵长的生命。

    她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有着鱼的尾巴，从前生活在这片科里亚欧港湾，每日逐浪嬉戏，随风吟唱。浪花里的泡沫是她们的裙摆，海面上的霞辉是她们的面纱。流下的眼泪可以变作璀璨的明珠，每一颗都比南海的珍珠更加明亮。”

    小妮娜听得入了迷，他痴痴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仿佛从那橙色的烛辉里，可以看见那令人神往的美丽生灵。

    小妮娜的父亲进了屋，今日大丰收，他捕获了一条两百多斤重的箭鳍鱼，这种鱼的鱼鳍是制作魔法武器的重要材料，有一位有钱人花大价钱买下了这条鱼。他从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家，就听见他母亲还在讲那老掉牙的故事。

    “妈，你别再骗小孩儿了，嗝～”

    父亲打了一个酒嗝，将手中提着的从酒馆带回来的，用棕榈叶包裹的炸鱼块与沙马棘果汁放在桌上，带着满身酒气与汗臭亲热地将小妮娜搂在怀里，挺着那胡子拉碴的脸去蹭小妮娜，大着舌头道：

    “嘿，小子，我可告诉你，那人鱼才不是这种无害的生物，她们是长得好看，但她们都是魔鬼的朋友，她们都是海妖，会在起雾时唱着动听的歌，用蛇蝎一样的美貌将水手骗下船只，用歌喉编造美妙的幻境，然后——”

    小妮娜连忙问：“然后怎么样？”

    父亲瞪大眼睛，猛然抬高声音：

    “然后她们就会伸出钢刃般的指甲，将水手的肚子活活撕开，吃掉他们还冒着热气的血淋淋的心肝，再呼唤她们的好朋友魔鬼，可怜的水手就这样既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又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成为了魔鬼永恒的奴隶，永远的留在了地狱！”

    “哇啊！”

    年幼的小妮娜吓得大叫，猛地躲进了祖母的背后，恶作剧成功的父亲哈哈大笑。直到心疼孙女的祖母愤怒地用棒针敲打不靠谱父亲的脑门，男人才哎呦哎呦地捂着头逃进屋内。

    人鱼就这样以奇幻与恐怖交织的形象，在小妮娜脑中留下了神秘的阴影，直到几个月后，小妮娜在海螺角海峡的下面的石英沙滩，看见了那美丽的人鱼。

    那是一个夜晚，那一晚，明月出奇的亮。硕大的一轮圆月从海天交接的边缘升起，银色的月辉仿佛流动的水银，与起伏的海浪一起倾泻在柔软的白色沙滩上。

    小妮娜捡拾美丽的贝壳，将它们丢进椰子壳做的小桶里，双脚啪嗒啪嗒踩着浪花，听见了一个悠扬动听的歌声。

    从未听过的美妙歌声随着海风轻轻吟唱，旋律里的音符跌入了海浪里隐现的月光，它们与这罕见稀有的月色一起，温柔地钻入了小妮娜的脑海之中。

    “哗啦！”

    椰子壳小桶从手心里坠落，像一只小船乘着海浪飘向更远处，小妮娜收集的准备给mama做项链的美丽贝壳，也乘着椰子壳的帆船消失在潮汐起伏的深处。

    小妮娜痴痴地随着歌声的引导，走到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她的神色空茫，满心满眼只知追逐那如幻雾般迷惑人心的歌声。

    在一处倚靠峡岸的巨大礁石上，小妮娜看见了坐在礁石上的人鱼。

    那是一条美丽的银色雄性人鱼。

    小妮娜惊呆了，那绝世出尘的美貌瞬间越过了歌声的俘虏，如这铺满海洋的银色月辉填满了妮娜的眼睛。年幼的孩子有着纯净的灵魂，稚气的眼睛越过了世俗的桎梏，更易感受到那稀世罕见的美色所带来的震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生灵？

    这种美简直超越了语言所能描绘的所有，在那一刻，小妮娜想不起祖母所说被众神所宠爱的海洋精灵，也想不起父亲所说的捕猎人类的邪恶海妖，只能像是融化在牛奶里的砂糖那样，沉浸在这样人类所憧憬的美貌之中。

    “嗯？怎么是个小孩子？”

    歌声停了。

    坐在礁石上的人鱼看向小妮娜，溶解了月光的银色眼眸比海浪更柔和，银色的长发丝丝缕缕披散在他的脊背上，隐约可以看见脊骨中心舒张如银纱般的背鳍。

    他随意地摆了摆半垂在海水中的银色鱼尾，修长的鱼尾拍打海浪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随着鱼尾弧度的变换，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银色半透明的鱼鳞，是如何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如宝石般幻彩的虹光。

    “回去吧。”

    妮娜只记得这一句话。

    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的家，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梳洗干净躺进了柔软的被窝。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在长满缤纷糖果的草地上与小狗快乐地追逐嬉戏，跳下香甜的奶油蛋糕山坡，坐在洒满糖霜的甜甜圈里，将甜甜圈当做量身定制的游泳圈，愉快地飘过巧克力的河流，将橘子果冻当成蹦床一跳就跳入了黄油曲奇城堡，在那里躺上松软甜美的棉花糖公主床。

    梦里像是一个独属于妮娜的天堂，直到妮娜醒来都一直念念不忘，是人鱼的歌声让她做了这样真实的美梦吗？妮娜不知道。

    她告诉奶奶自己见到了人鱼，奶奶只当她睡迷糊了，为妮娜倒了杯热牛奶。她告诉爸爸自己见到了人鱼，爸爸只是哈哈大笑，抱起妮娜转了一大圈，说那只是一个童话故事。她告诉mama自己见到了人鱼，mama温柔地亲吻妮娜的面颊，为她做了一个可爱的人鱼发夹。

    尽管所有成大人都将幼小的妮娜说的话当做童言童语，但妮娜自己知道那不是假的。

    因为本该随着海浪沉没于大海深处的椰子壳小桶静静地放在她的床头，里面盛满了妮娜从未见过的美丽贝壳，那是只有在深海才可以找寻到的稀有贝壳，螺旋状美丽的花纹述说着独属于深海的故事与记忆。

    过了几日，渔村里来了一个猎人。

    猎人是一名英俊的青年男子，有着凌厉的眉眼，黑色的短发，与红宝石般瑰丽神秘的眼瞳。他装束奢华尊贵，领子上绣着金线的花边，靴子的皮革上刻着精美的暗纹，连挎在腰间的黑色匕首刀柄上，都雕刻了精细的骷髅与玫瑰。

    这是一名年轻的，实力强大的猎人，可以在这样的世道里毫发无伤地携带着如此昂贵的装饰品。猎人带着昂贵的礼物找到妮娜的家，在妮娜父亲与母亲手足无措地招待中，他忽视了餐桌上美味的椰汁烤鸡与香茅烤鱼，转而询问妮娜：

    “听说你看见过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