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常明医院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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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1页)

    常明医院的门诊表定时间到五点,奈何病人实在太多,明琛看到最後一个病人时,都已经七点多了。

    最後一位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长期糖尿病控制不佳,下肢出现糖尿病足,如今整个脚背发黑坏Si,露出惨惨白骨,渗着脓血。

    明琛叹了口气,说:「婆婆,你这个不截,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帮你什麽。」

    当初,治疗计画是截去几只脚趾,无奈老人家听到截肢就吓得半Si,Si活不愿意手术,也不再来看病,一拖便拖了好些年。现在要截,怕是脚腕以下都保不住了。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哭得满脸是泪,讲话含糊不清:「明医师,我有在好好控制血糖了,药都有吃,新陈代谢科的张医师都说我有进步了,您再看看,可以不可以擦药,让r0U再长回来……」

    长回来那当然是不可能。明琛耐心地解释,也没用上旁边杵着的实习医师,一面就亲自俯身,面sE不改地替老太太流脓发臭的双脚换药换绷带。

    老太太还在叨叨地念,说她没人照顾,只能捡回收营生,还要走路的,不能截……

    或许是老太太哭得太悲伤,也或许是大家看一天诊都累了,送走最後一个病人後整个诊间气氛都有点压抑。明琛觉得头疼,r0u着眉心,在椅子上坐着缓了一会儿。

    实习医师拿着一本学习手册恭恭敬敬地请他盖章,盖完又说:「明医师,刚刚陈主任打电话来,请你门诊结束到他办公室一趟。」

    明琛待人其实挺好,随和不挑剔,就是有点冷淡,面无表情时仍让人有些怵。尤其明医师和陈主任不合,那是人尽皆知。

    但他倒没有对战战兢兢的实习生说什麽,只是随意一点头,便招招手让他下班。自己整理了下病历後,才慢吞吞地往办公室前进。

    明琛和陈言德主任的不合,那要追溯到三年前。

    彼时出了一件医疗纠纷。一个外伤病人由陈言德主刀,术後当夜病人说了x痛,护理师便通知了一线值班的实习医师。实习生到场後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没打给二线也没打给陈言德,偏打给了好脾气的明琛。

    明琛当时是住院医师。天赋好、成绩好、相貌好、态度好,诸多主治医师偏Ai他,也就更加积极的栽培他。

    他白天跟着开了一整天的刀,一路开到天黑,已经累去了半条命。今天分明不是他值班,深夜睡到一半却还被电话吵醒,能接起来耐着X子听已经颇厚道了。

    当时明琛也没有想到──这通电话就是个催命符,将他随後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这病人最初入院就没分在明琛手上,从头到尾没见过面。他知道那二线和陈言德都是爆脾气,深夜被吵醒免不了发火,不少学弟妹怕被骂,都尽可能避免打电话叨扰,有问题常转而问明琛。

    明琛通常很T谅,能答则答,但这回毕竟不熟悉病情,还是该按流程来,便和那学弟说:「这个病人不是我照顾的,你这样讲也讲不清楚,还是打给陈医师吧。」

    x痛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病人刚开完刀可能哪儿都痛、哪儿都觉得不舒服,真出现并发症的其实不常见,但就是怕万一。

    这个病人就是那万中之一。

    凌晨时,病人并发肺栓塞,抢救不及,天还未明就宣告Si亡。

    陈言德是主治医师将要升主任的关头,一心要把自己摘得乾净。手术未必有瑕疵,但术後有明显主诉,却未有高层级到场,确实会引发争议──即便当时有人到场,其实也不一定能改变什麽。

    家属也闹起来了,天天在医院门口捧着遗照撒冥纸痛哭,嚷着要打官司。

    於是陈言德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并没有接到电话。那学弟也说,病人痛了一会儿又不太痛了,他以为情况还好,就没打给陈言德。

    又说:但是他有问过明琛的意见。

    最後这句「但是」莫名奇妙地把明琛卷入中心。当时,常明医院的院长亲自见了他。

    院长是年近五十岁的医师,有年纪,有城府。他的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问:「那天值班的实习医师有打电话给你,说了有异状,你去现场看了吗?」

    明琛那时太年轻,没能看透这个虚假笑容後面的本意,他就事论事地回答:「那天不是我值班,我有让他打给──」

    「我只是问,」院长打断了他。「你去现场看了吗?」

    明琛猛然怔住,从这骤然凝结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什麽,他忽然手心冰凉,嗓子乾哑,良久,终於发现自己只能回答:「没有。」

    最後,他以为八竿子跟自己打不着关系的纠纷,竟落在了自己头上。他们要的不是真相──他们只是要人出来顶罪。

    他当然也可以闹,也可以否认,然而在那之前陈言德便先找上了他。

    「小明,这件事情呢,你也不用想得太严重。」

    他笑着替明琛斟了杯茶,说:「家属在那哭着要告,之前住院时也没见谁来探望过,感情亲厚那是作戏给人看,心里巴不得盼着人Si呢,说到底也就是要钱。之後医院还是会争取和解,赔偿方面医院有补助,我知道你家境有点困难,我个人呢,身为主治医师,可以帮你出剩下的部分。」

    明琛那时担着外界的谩骂指责与院内的指指点点,在崩溃前缘苦苦撑着,情绪压抑到了极致──说不清是极度的恨、极度的不甘心、抑或是极度的绝望。

    眼前的画面都几近恍惚,他坐在陈言德的办公室里,耳畔嗡鸣作响。

    「我们医院的律师团很大,你真要和医院闹,也不一定能闹赢,最後还得离职,离职之後哪间医院还敢要你?我看这一年呢你就先休息,避避风头,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还小,明年再回来,谁还记得这个事儿?」

    又说:「你meimei还在加护病房住着吧?那边我也会让人照顾一下。我记得,她的医疗费用也不便宜?」

    明琛没说话,各式各样的声响混合着尖锐的耳鸣,在他脑中融合成一段杂音。

    我郑重地宣誓:

    我将以正直、谦虚的态度行医……

    「你就去灵堂前道个歉,认个错,牙一咬眼一闭也就过了。」

    曾经念过的誓词在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像是坏掉的唱片,入魔似地反覆播送。初衷的洁白与现实的脏黑互相撕扯碰撞,形成了一个太过鲜明,也太过嘲讽的对b。

    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及尊重;

    我将视同业为手足,共同合作为病人寻求最高福祉。

    我将……

    誓言字字泣血。

    他头痛yu裂。

    「听明白了吗?」

    院方的说明出现了,大致说的是实习生有把状况回报给住院医师,住院医师听着觉得问题不严重,没有到场察看,亦没有再往上通报,以至於悲剧发生。

    明琛有一阵子都想不通,医院要牺牲他保陈言德,人毕竟资深,是台柱,可保实习生又算什麽?

    这问题倒也没持续太久,很快他就辗转知道了,那实习生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大外科主任。

    唯有他,势单力薄,孤身一人。

    遍地都是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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