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攻】寒禁_当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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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 (第1/1页)

    京城中曾有一件风流韵事常常为人们所提。

    建康五年,曾有一文一武两位有识之士在同一期过了会试,迈入仕途。文士名为程林,最初就职翰林院;武者名为谢浑靳,最初任职御前带刀侍卫。

    两人幼时起相识,一同出仕,就连情爱一事,也是一前一后,爱上了两位互为邻居的姑娘,两位姑娘也是自年少时便交好,这番两家更是亲上加亲。

    而后两位夫人又是几乎同时有孕,觉得彼此之间格外有缘的两家人便定了婚亲,说好两小娃娃生下来便定下幼亲。

    却不想,怀胎十月后,两位婴儿呱呱落地,却都是男婴,婚亲自然是作罢了,只是这不妨碍两位夫人在教育幼子的时候提上一嘴,对着自己的儿子打趣几句。

    原本没由来的落了个不情不愿的婚亲就够难受了,每每被提及自己有这么一个未成的男子姻缘,两个心智未成的孩子便对自己那位“对象”厌弃一分。以至于当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便是程潇冷哼一声,引得谢荆元反呛一句的局面,令两方家长意外震惊。

    此后这二人就这么相互看不顺眼的,从到父亲膝盖那么点高一直呛到了即礼加冠,各自占了京城中佳人的一半心房。

    所以哪怕是程林被诬陷有谋逆之心的那时,谢将军府都是程潇最后也是最不愿去求的地方。

    当时谢荆元除倭寇有功,同程潇一般的年纪便已经子承父职,成了谢府第三任镇国将军。

    而程潇呢?从文不比从武,不能一战成名不说,在那个官僚腐败的时期,但凡有点油水的职务都让大官们的旁亲们占了,更别说他还是程林的儿子,那些盘结成群的官员们哪肯让他入官场搅局,平日里读的那些圣贤书成了一纸空话,起不了半点作用。

    程潇那时也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纪,往日的死对头,一下子就成了他遥不可及的求助对象,在去往京外将军府的路上,每前进一步,他心中的悔意便盛一分。

    等到人到了将军府门前,他心中便只剩下逃跑的念头了,可他又迈不开腿离开,程林下狱后,程潇的母亲何涅便在空荡衰败的首辅府中整日整夜的以泪洗面,可见着儿子消瘦了的脸庞,她又急急擦尽眼泪,撑着一对红肿不堪的核桃眼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

    程潇总分不清她在安慰谁,因为她看起来太慌了,所以他只能点头应道:是,没事的,总有办法的,父亲是无辜的。

    于是程潇便杵在将军府门前,像一根随时都能折断的枯竹,明明已经没有生机了,根却定在了原地,前移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死。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哪个不是把自身的尊严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正是推崇宁折不屈的年纪。

    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松开了又握起,反反复复,却就是提不起半分去敲响那扇正红的大门。

    就在他这样无限的纠结中,未被敲响的大门打开了,开门的小厮也是一惊,上下打量了一阵才认出这位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公子是程潇,正想打招呼又想起谢老将军的吩咐,张了嘴又没发声。

    程潇哪里看不出这小厮的一系列行为之中的意思,暗自嘲弄了自己一番:这都落到什么田地了,还拘着你那世家公子的身份呢?也不想想你自己配不配。

    他敛起神色,对小厮说道:“麻烦通报一声,我找……谢荆元。”

    谢浑靳是不会见他的,程潇来的路上就知道,谢老将军都将府邸迁到京外了,是个什么心思还需要多想吗。

    那谢荆元就一定会帮他吗?当然不是,谢荆元确实不比谢浑靳老谋深算,但起码的谋算还是明白的。更别说他们从来彼此敌视,谢荆元凭什么要帮一个摇摇可危、一旦沾上就可能被连坐的首辅府呢?

    可他总得试试,也许呢?也许他仅剩的那点尊严还有那么点实际价值,揉碎了拿去给人践踏兴许还能换个给父亲申冤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没一会,前去通报的小厮回来了,他先是督了一眼程潇,顿了一瞬才开口道:“程公子,将军说,你要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来,你态度摆端正了,将军再见你。”

    那小厮就这样目送程潇从将军府的门前离开,在他以为这位公子不堪受辱时,程潇却在退至门前台阶最低处几步开外的地上,撩开衣摆前襟,直直跪了下去。

    程潇垂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谢荆元:“当年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呢,只是本官与将军的位置要调上一调,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谢荆元眼中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受制于人,总不好真叫将军府因为他一时糊涂被判了满门抄斩。

    他索性闭上双眼,低下他高昂的头颅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程潇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头顶的银质发冠,上面方才泼上去的水渍还未干,随着谢荆元低头的动作还有一滴水滴沿着边缘滑下,悠悠开口道:“不是本官要你做什么,是你谢荆元为了保全谢府能做什么,明白吗?”

    谢荆元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抬头看向程潇,眼中是藏不住的厉色。

    被这狼似的目光盯住的程潇反而是扬起了嘴角,半展的眉间带着戏谑:“这天底下见过你谢荆元如此神色的怕是只有本官一个了,又怒又畏,倒是精彩。感觉如何,难挨吗?”

    谢荆元瞪了他一眼,振声道:“程潇,我从不欠你的,当年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理所当然。”

    程潇一副了然的样子:“此事本官自然知晓,就事论事,看在家父与谢浑靳往日的情分上,本官都已经放过将军府,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了。结果有人上赶着来给本官送把柄,难道本官教唆你来闹国祭了?”

    谢荆元自然是没话说的,将军府虽说名义上已是由他主事,但一旦遇上需要决策的事,还是全权交由谢老将军把控。

    若是他听闻乱党首领是程潇一事时人在将军府,今日这一出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早在他意气用事之前就会被听到消息的谢浑靳拦下,断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将全家的性命交到一介逆贼手中。

    谢荆元闭了闭眼,开口道:“我以谢氏一族的名声作保,只要你放过今日一事,今后你的所作所为谢府上下都不会再插手半分。”

    听到这话,程潇倒是稀奇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见他颇为认真的样子,嗤笑一声:“本官是该夸谢浑靳将你养得好,一生都没受过半点不顺呢,还是该笑你愚蠢至极,至今还以为五年前便迁府离京的谢家,如今还有管本官这个首辅的能力,不知天高地厚呢?”

    谢荆元无言以对,谢浑靳确实将他护得太好,一辈子过的风调雨顺,以至于犯下了这祸及全族的罪过还不知如何弥补。

    程潇看着谢荆元又重上几分的头颅,语调轻扬:“不如这样好了,本官前几月从程家祖宅搬了出来,住入新收拾出来的首辅府,身边负责服侍的仆从尚且缺了几位,谢将军意下如何?”

    为奴,谢荆元不得不承认,程潇确实比他会折辱人多了,他脸色白了不少,牙关咬得死紧,却是没有直言拒绝。

    只可惜程潇并不认他的默认,出声逼他开口:“谢将军不愿意的话——”

    谢荆元也只能好顺了他的意:“……我愿意,我愿意给你作奴,只要你放过谢家。”

    “那便好,谢将军放心,只要你在我府中为奴一日,国祭上的刺客身份便是成谜一日,谢家上下也就能安稳一日。”

    程潇扔下这么一句,叫左右将人身上的锁链解开,也不管他如何动作,兀自离开了这间明面上不属于他的私府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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