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2页)

秉持客观公正之心，但执行的人却并非无欲无求的圣人，手握权柄就更容易被私欲蛊惑，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违背法律也不会得到任何惩罚。”

    解屿若有所思，“这就是需要监督的原因，最有效的监督就是民众。”

    “是，所以思想启蒙很重要，人们要先知道什么是正义，才会为了不正之事而反抗。”孔执苦笑了一下，“不过也没这么简单，人终究是一种生物，不可能完美无瑕，资源有限而欲望无垠，难免发生争斗。”

    “不说这个了，”解屿岔开话题，“你的汤要凉了。”

    孔执拿勺子搅了搅，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唉，”解屿别开脸，“看你吃饭真是费劲，你知不知道人是要吃饭才能活下去的。”

    孔执呛了一下，放下勺子，“你当我是傻子？”

    解屿帮他拍了拍背，“我的意思是，不管事情再多再难，都得先把肚子填饱。”

    “非常朴素实用的价值观。”孔执点点头，“我已经在吃了。”

    “你……”解屿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摸起来硌手。”

    孔执也压低了声音：“咱们能不在床以外的地方讨论这个吗？”

    解屿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看他吃光了所有食物。

    “你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孔执的话刚说到一半，解屿忽然俯身凑到他耳边。

    “我总担心要把你坐散架了。”

    孔执耳根一红，然后听见解屿笑了起来。

    孔执定了定心神，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他身上某个地方，回道：“那你能不能别这么快。”

    解屿的笑声戛然而止。

    自觉扳回一城的孔执非常满意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打算去洗个澡，再继续从剩下的书里挑出来一本。

    他正在浴室冲头发上泡沫的时候，解屿敲了敲门。

    “什么事？”孔执把水关上了。

    “我必须为我自己申辩一下，我符合人类男性正常时长。”解屿闷声道，“不正常的是你，不是我。”

    孔执抹了一把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水，居然还真的和他讨论起来，“医生说我是正常的。”

    得到“两个人都很正常”的结论之后，解屿便不再出声了。

    孔执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把门打开。

    “……你一直站在这里？”

    解屿很严肃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很深奥的问题，隐约能看出点苦大仇深的纠结。

    他接了孔执手上的毛巾，帮他擦到头发不再滴水，然后把它搭在了架子上。

    “你，为什么要去医院……看那个？”解屿终于问出了声。

    孔执愣了愣，张了张嘴，有些犹豫该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提及裘纵。

    “算了，我大概猜到了。”解屿摸了摸他湿润的发梢。

    “我没吃醋。”解屿立刻道，“也不是，可能有一点。”

    孔执勾起唇角，在他皱起的眉间点了点，“知道了。”

    “其实，我挺感谢他的。”解屿又补充道，“毕竟是他陪你走了那么远，帮你撑过了那段难熬的时间。”

    “嗯。”孔执低头应了一声。

    “他把你送到了我手上，我就会陪你把剩下的路走完。”

    “我……果然还是有点吃醋。”

    孔执抬头看他，“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没有吃醋的必要。”

    “不，我是在提醒你。”解屿揉了揉他的后颈，“你跟他之间存在让我也嫉妒的幸福时间，所以不要总是想起那些痛苦和分别的时刻。”

    “谢谢。”孔执有些讷讷，心里却忽然软得像一团棉花，不禁伸手抱住了解屿，在他背上轻拍，“谢谢你。”

    解屿把他抱了起来，爽朗的笑声混合着沉稳的心跳萦绕在耳边，“是你本来就已经足够好。”

    “放我下来。”孔执笑着拍拍他的肩，“你不会还要转圈吧？”

    解屿依言松了手臂，“虽然我觉得那有点幼稚，但是如果你想……”

    “我不想。”孔执立刻回答。

    “对，”解屿沉声道：“我们已经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了，所以应该做点符合身份的事情。”

    孔执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光裸的画面，拦都拦不住，他小声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解屿牵着他的手，给他披了件外套，“走，我们去幽会。”

    孔执觉得这怎么也算不上“幽会”，他们一路上碰见了不少巡逻的人，再加上解屿堂堂正正的神情，更像是出游炫耀。

    他们沿着石子小路往幽静处踱步，晚风清凉，空气中弥漫着nongnong的草木清香。清冷温和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出花影并人影一双。

    见孔执抬头望着天空，解屿便出声解释道：“之前的穹顶是为了反射光线隐匿总部的位置，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嗯，杨璟也和我说过。”孔执依旧看着漫天星斗，任解屿稳稳牵着他指引方向。

    “到了。”解屿停住了脚步，指着一片高大的树木，“我们也许不能再在这里待很久，所以我想在离开前带你来看看。”

    几十棵约有三人合抱粗、高达四五十米的林木错落分布在这一区域，树干是如铁般的沉黑色，细细的枝叶如云似雾地分散开，每一根叶脉都发出淡淡的蓝紫色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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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光辉比星空还要夺目，矜贵又神秘，仿佛是从璀璨天空垂下的衣角。

    “苍云木，黑暗时期突然出现的物种。核战争之后，几乎所有生物都在这一区域绝迹，唯独这种树木活了下来。它们的叶片凋落之后在土壤中分解，接着这片土壤便有了其他生物。后来生物学家从它身上提取了抵抗辐射的物质，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真漂亮。”孔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在叶脉下缓缓流动的荧光，“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重要的树木不是应该扩大种植范围吗？这里可是保存珍稀植物的区域。”

    “它的树干含有一种极其危险的可传播毒素，被一些国家制成了生化武器。”解屿叹了口气，“有的人因为它从鬼门关爬回来，又因为它失了性命。但不管人类从它身上获得了什么，它只是自我而理所当然地活着罢了。”

    “我带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说这些，”解屿笑了笑，“就是觉得它很漂亮，想和你一起看看。”

    “是。”孔执点点头，“生命本身就是美丽的。”

    他比以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使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群不同的人，生活也变得跌宕起伏不可预测，经历过深渊般的绝望，也有过放弃生命的念头。

    但是，总有一个人坚定地陪在他身侧，宽恕他的存在本身，情深意切地告诉他生命的重量与瑰丽，于是他就与这个世界产生了不可分割的羁绊，也有了活下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