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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邪佛 (第1/1页)
“你小子行啊!” 麻三听得啧啧称奇,啜了一口茶,又问,“那他为什么改主意了呢?” 一听说自家发小拿下了那箱古董,麻三将手上活计麻溜儿一放,从街尾的修理店风风火火赶到了赏趣阁,誓要抢先见识一下那箱子稀奇的玩意儿。 “不知道,反正这些宝贝现在归我了。” 工作台前,柯澄正襟危坐,左眼卡着圆筒式放大镜,手上戴着橡胶手套,以极轻微的力度,捧着那些古玩细细甄审。 “这是……马衔杯银壶?!”麻三瞪大了眼。 “嗯,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唐朝的。” “剔彩牡丹纹捧盒、绿松石象牙杯、豹形金兽………”麻三又去看剩下的几样,喃喃道:“我滴个乖乖……这要都是真的,你小子发了呀……” 他抖着手想去摸,尾音高亢得都破音了。 柯澄好笑地打掉他的手:“小心,别乱摸。” 麻三问他,多少钱拿下来的? 柯澄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 “什么!这钱只够买我爹攒的那几个破烂吧?”麻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啊”了一声,幽幽道: “我说澄儿,你是真胆大,这价钱这不明摆着有坑么,别是什么邪门催命的玩意儿吧?” “我收东西,历来只看真假。只要你情我愿,买卖就能谈成。”后者头也不抬,用软巾轻轻擦着绿松石象牙杯,“再说了,四旧都破了多少年了,还讲那些牛鬼蛇神?” 他说话时神色专注,眉宇间透出股英武的俊气,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 说来也怪,倒腾古董的,大多都讲究风水阴阳之术,只柯澄对这些玄学讲究嗤之以鼻。不管麻三怎么念叨,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麻三也奇怪,柯澄这“只要值钱,沾血也敢收”的做派,竟从没出过事,连他师傅也惯着他,由他去。想来也就是年纪轻,生得又人高马大,阳气旺盛,普通的邪祟近不了身。 等哪天来个厉害的,可得够这小子吃个大亏! “知道了,您老人家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麻三撇嘴,“那他要是盗墓贼呢,下面出来的玩意儿,可不好出手。” “这你放心,这些东西是干净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藏品。” 麻三奇道,你怎么晓得? 柯澄推过来一个纸箱,指着里面一沓纸条,让他自己看。 [祝我儿林斯年十岁生日快乐。父赠。] [祝我儿林斯年十四岁生日快乐。父赠。] [祝我儿林斯年十八岁生日快乐。父赠。] ……… 柯澄给麻三解释,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一打眼就发现底部或内里贴着纸条,内容都是庆生的贺词,想来原主是个极疼爱儿子的有钱人,每年专程寻来这些珍宝,讨儿子开心。 只可惜这儿子必是个蜜罐子里泡大的纨绔,对这些珍宝毫不上心,竟是连贺词都没撕。那倒卖的汉子也是个懒的,就这么原封不动拿出来卖。 “那这些又是什么?”麻三指了箱子里的其他东西。 “赠品。人家说不收钱,我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柯澄将东西清点完,封箱装好,让伙计送去鉴定。 “相机确实不值什么钱,两三年前的款式了。”麻三拿起旧相机,吹了吹上面的灰,又指向一旁的卷轴,“这里面是什么?” 那卷轴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着,看长度和大小,应该是绘画一类的物什。 “谁知道?”柯澄忙活了半天,累得口干舌燥,他脱了手套,擦擦脸上的汗,叮嘱麻三,“那相机八成是坏的,交给你了啊,可得给我修好,正好给我弟用。” “你是属老妈子的吧,整天‘我弟我弟’的,惯得你家那小祖宗不着四六,尽惹事儿。” 麻三嘴上骂骂咧咧,手上还是接过了相机:“我看你,迟早有一天栽你弟身上!” 这话不是开玩笑。要说柯澄有什么软肋,那就是惹祸精弟弟。 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柯澄从小就懂事,脑子也灵光,这街里街坊的,就出了他一个大学生。反观他弟柯佳,见天儿逃学瞎混,三不五时还打个群架,到最后都是柯澄给他擦屁股,又是道歉又是赔钱。 这次柯佳高考,全科分数加起来都凑不满一百,气得柯澄又翻出了鸡毛掸子,狠狠揍了他弟一顿。事后怕弟弟跟着狐朋狗友混社会,又花了大钱把人塞进全封闭的职校。 如此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也不怪柯澄整天钻钱眼里,实在是辛苦赚来的那点积蓄,都让家里的小混蛋给糟蹋完了。 “行了行了,每次都这些车轱辘话。”柯澄想起他弟也是来气,仰头喝干杯里的水,转移话题,说,“哎,把那卷轴打开看看吧。” 两人找来美工刀,划开表面的牛皮纸,将里面的画卷一一展开。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不是……这他妈也太慎人了吧,看着怪不舒服的……”麻三干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那是几张没有署名的线描画。 笔法精妙,技艺高超,画中内容栩栩如生,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第一张尚且算是传统的佛教画,所绘为作明佛母,一面四臂的佛母坐于莲花日轮之上,手持钩斧,红发冲冠,三目圆睁,宝相庄严。 第二张画的还是佛母,法相与前者无异,只是半边脸像是寄生了无数的昆虫卵泡,那些卵泡互相挤压侵占,将半边五官牵扯得扭曲畸变,与另半边肃穆完整的脸相比,愈显邪异悚然。 还有那六臂观音,身色洁白如月,面容仁惠,但摊开的六只手掌上,皆呈着血淋淋的心脏和人头,仔细一看,莲花宝座竟是数不清的骷髅累成的…… 余下几副画像,菩萨的脸被红布遮着,跌坐在尸山血海之间,而布上写着硕大的“慈悲”二字。 最骇人的当属最后一张,佛母的脸庞中央竖着巨大独眼,其余部分没有五官,像是覆盖着一层绞烂的rou泥,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凑近仔细看,孔洞的形状皆是嘴一样的裂缝,扭曲变形,似在无声地嘶吼。 恍惚间,像是真的能听到混杂在一起、喋喋不休的尖啸。 “……到底是什么疯子能画出这种阴邪的东西?”麻三将身体贴紧椅背,猛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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