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夏天是葡萄味的 (第1/1页)

    林野没有等到赵锦书。

    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他在网吧打工的日子里，偶尔能看见上课发呆的徐耀洋，痴笑的像个傻逼；也能看见他一到星期五就变得轻快的步伐，坐上一辆车，往南理的方向飞驰而去。他不知道这时候的赵锦书和徐耀洋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也不知道关于赵锦书现在的一切，像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外了。

    他有时也会害怕，怕赵锦书知道了一切，然后像之前那样把他忽视了个彻底；又想他知道些往事，不至于被徐耀洋轻松哄骗了去。

    他无数次预设他们见面的样子，想见到赵锦书的第一面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又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让赵锦书再次对他留不下印象。

    他在等待的时间里焦灼，猜疑，又甜蜜。

    但是记忆里的那一天就那么过去了，像以前的无数个日子一样，回忆的时候只觉得时间快的惊人。

    精神一松懈，之前高压学习工作的后遗症就击倒了他。老师批了假，林野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最后睡了过去。

    ……

    赵锦书很守约，他说要带林野去玩孩子该玩的东西，于是周六就来了南荀一中。

    南荀是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林野以前只见过它的破败，等赵锦书带着他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也是有繁华的商业街和游乐场的。

    步行街到处是人，摩肩接踵，林野穿着校服，在里边格格不入。

    赵锦书站在他旁边，带着他走着。

    路边有饮料店，这天气很热，店里开着吊顶风扇，呼啦啦地转着。

    赵锦书停了脚步，林野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赵锦书问他：“喝不喝饮料？”

    林野很乖地摇头。

    赵锦书垂眸看着他，神色淡淡。

    林野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思考的标志性动作，只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好像都被他看穿，不免羞赧，有些受不住。

    这么看了一会，赵锦书才转身往店里走去，问林野：“喜欢什么口味？”

    林野的目光于是不得不转到花里胡哨的点菜牌子上，上边一串看起来就好喝的名字，一杯要五六块。

    小孩小声说：“我不渴的。”

    赵锦书说：“葡萄？草莓？柠檬？蜜桃？”

    林野拿他一点办法没有，生理性地咽了咽口水，小声说：“葡萄味的。”

    赵锦书要了两杯，扎好吸管，出来把紫色的那杯递给他。

    里边加了碎冰，林野双手接过，余光看赵锦书动了，也含着吸管吸了一口。

    一阵冰爽和甜蜜伴随着浓郁的葡萄香味充斥了口腔，林野忍不住又吸了一大口，吸完突然想起什么似，慌忙用余光去看赵锦书。

    对方没有看他。

    林野松了口气，捧着饮料杯像街上大多数人一样小口慢慢喝着。

    他们路过了很多店铺，赵锦书会惯例问他想不想买些什么，林野也会乖巧地回他不想。

    然后发现他的话没有用。

    他终于学会了适当说出自己的需求——在他的手里多了许多无用的、且价格并不实惠的东西之后。

    他们这么慢慢走到了游乐场，这天是周六，排队的人很多，他们俩站在队伍里。

    赵锦书说:“学生证给我。”

    林野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证件，赵锦书接了，从裤袋里掏出钱夹，把林野的证件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这时候离排到还有很远。

    赵锦书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林野小声说：“没关系……我很喜欢这里。”

    赵锦书说：“我想也是，这个年纪都会喜欢游乐园。”

    其实他自己年纪也不大，但衣着得体，神态从容，让人下意识要忽略他的年龄。

    林野好奇地看他：“那你读高中的时候也喜欢来玩吗？”

    赵锦书喝了口饮料。

    旁边有人在说话，闹闹哄哄的，赵锦书看了一眼大门处，嘱咐林野：“今天人很多，进去记得跟紧我。”

    林野说：“好。”

    游乐园有围墙，很多东西被围墙挡了个严严实实，个别巨型的娱乐项目大半截露在外边，吸引着外边游人的目光。

    林野不自觉地看着露出的摩天轮和过山车的轨道，问赵锦书：“会不会很吓人？”

    赵锦书说：“不会。不过你怕的话，也可以玩些比较轻松的。”

    林野说：“我不怕的。”

    赵锦书说：“那有特别想玩的吗？”

    林野想了想，指了指过山车的轨道：“那个……可以吗？”

    赵锦书说：“当然可以，那我们先玩过山车。”

    聊天的时候队伍一点点向前，现在快到他们了，赵锦书拿出之前的两本证件，又从钱夹里掏出三张粉色的钞票，林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赵锦书的衣角。

    这个动作让赵锦书想起自己收到的信，里边小心翼翼的字词和内容和面前这个青涩的男孩联系了起来。

    他学着大人哄孩子那样，安抚性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林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松了手，小声说：“不玩了好不好？”

    赵锦书说：“为什么？”

    他顺着林野的目光，移到了自己手上的钞票上，他思考了片刻，再次意识到了这是个并不富有的、敏感的孩子。

    于是他说：“你之前问我，会不会想来玩。”

    他诚实道：“是会想的。”

    “所以陪我，好不好？”

    林野当然能听出这是他的托词，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他看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背后的粉色钞票，还是忍不住问：“那就买一张票……？”

    一张票的价格实在昂贵。

    赵锦书突然笑了一下：“不想陪我吗？”

    林野急忙摇头。

    赵锦书说：“那是觉得票很贵？”

    林野犹豫着点了一下头。

    赵锦书说：“可是我想玩很多东西。迷宫十元，飞椅十元，观光车十元……碰碰车十五，大转盘十五……过山车二十，跳楼机二十，海盗船二十……”

    他一口气报完了游乐园的项目，像个最贪心顽劣的小孩，却顶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问林野：“买全票还是分开买？”

    林野有些懵：“啊……这么多吗？那是买了这个之后，这些都可以玩吗？”

    赵锦书说：“是，所以要多玩几个，不然就浪费了，对吧？”

    他收了笑意，这样问林野，可是林野能察觉出他语气里的轻松，之前的郁闷也抛在了脑后。

    干嘛要一直纠结这些东西不放啊？票价高就高吧，至少……至少先玩过瘾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