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章绯花城乱(1) (第1/1页)

    苏千岳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师父将玄魑传给他的情景。

    当时师父收到来自霁月山庄的邀请，说是攸关要事难以推拒，便让他代为拜访。这成为他下山历练的契机，而师父也是在这时将玄魑传给他的。

    「它已经跟着我被关在这山里太久，你这回带它出去，便让它和你一起见证当今百姓是如何安居乐业，再带它看遍良辰美景，尝尽赏心乐事……」苏放枯瘦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剑鞘，温言道：「此剑也许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妖剑，但为师不希望你带着它大杀四方。只要你能完成方才所托，我便心满意足了。」

    苏千岳抬眼望向苏放，却发现他的脸像是融入山间的浓雾里，只剩一片模糊。

    看遍良辰美景，尝尽赏心乐事……

    两句话的余音回荡不绝，下一瞬，苏千岳身边的景sE轮转，Y冷的白雾变成阵阵黑烟，他人已在火光烛天的霁月山庄里，染了满身狰狞的血W，双手颤抖地持着玄魑。

    他几乎快拿不住剑了，隐约看见几个血r0U模糊的人影扑向自己，只能挤出所剩不多的力气踉跄地闪开。

    那些人已经没有办法救了……

    横空冒出一句低语，清晰传进苏千岳耳里，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发出来的，却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别怕，把一切交给我。

    我不会让你Si在这里的。

    玄魑赤红的妖气与扑面而来的血腥交织成一片，化作一阵腥气扑鼻的巨浪，将他重重拍进深不见底的血海里。浸在血海里的他无法呼x1，口鼻全被呛人的血水填满，无数双手从海底伸出，伴随着绝望的嘶吼声，将他拉进无尽深渊……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和他同样浸在血海里，海底的手察觉到那人的到来，猛然松开他，全部换了方向，近乎疯狂地缠住那个人影。

    本该是由我承担的。

    又是方才低沉的嗓音。

    苏千岳眼睁睁看着人影被扯得四分五裂，心头一揪，失声叫了出来。

    好孩子，对不起……

    他想游过去，至少看清人影的模样，但海底的手在撕裂人影後，再次纠缠了上来。

    这时，苏千岳听见水面上好像有人在叫他。

    然後面前又多出了一只手，将他紧紧抓住——

    「……苏千岳！醒醒！」

    苏千岳倏然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单薄的中衣都Sh透了，搁在床榻外侧的手里还握着什麽东西。

    他迷迷糊糊地抬手一看，这才惊觉他抓着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手！

    他转向床边，面露忧sE的司徒烨直接撞进他眼里……

    「司徒……教主？」他赶紧把手松开，发现对方白皙的手上已经被他掐出红印……天知道他方才用了多大力气？简直无地自容了！

    司徒烨听他气息还有些不稳，便将手放上他的背心，柔声道：「静心。我帮你顺顺气。」

    苏千岳侧身躲开，局促道：「教主……别，我背还Sh着……」

    司徒烨简直要被他气笑，「我在地下玩虫子的时候你都敢抱我了，现在怕我嫌你脏是什麽意思？」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哪个意思？给我坐正。」司徒烨将手放回去，温暖的内力涓涓流入苏千岳T内，很快便抚平他的呼x1，让凝滞的气血重新流通全身。

    司徒烨收手之後，苏千岳带着歉意道：「有劳教主，其实我可以自己调息的。」

    「没事。这样快一些。」司徒烨蹙眉看着他，「你很常这样？」

    「嗯。已经习惯了。梦魇缠身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司徒烨不赞同地摇头，「你看上去很严重，已有魇症之兆。之後让落霜给你诊诊。」

    苏千岳觉得不必惊动右护法，却也不忍拒绝司徒烨的好意便没有直接拒绝，转而问道：「教主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嘛，」司徒烨指了指放在床边的食盒，笑着解释：「我早上有事找你，便去问老卢你这几日的作息，他说你这时候通常醒了，正好准备送饭过来。我就想，反正都要来找你，顺便一起吃个饭也不错，便让他备了两人份自己拿来，却没想到经过你窗边时，听见房里传来痛苦的SHeNY1N声，怕你出了什麽事，便迳自闯进来查看了。」

    「你说……在窗边？」那得有多大声啊……

    司徒烨看穿了他的心思，失笑道：「其实也不是很大声，但我就是能听见。」

    苏千岳矛盾极了，虽然觉得丢人得要命，但听他这麽说时，却又莫名的欢喜。

    他抬手半掩发热的脸，故作镇定道：「教主找我何事？我现在人也清醒了……」

    「不急，你先更衣洗漱，我到前厅张罗。」司徒烨道：「我帮你接盆水？」

    苏千岳忙道：「我自己来便好。多谢。」

    在燚火教取水十分方便，因为方衍在各房各院里设了一些管路，能引附近丰沛的山泉水进来，山泉水在管路内循环流通，源源不绝，取水时只消扭开特定的拴就行。

    苏千岳取了水回到寝居，换下Sh透的衣服，将一身冷汗擦洗乾净。他断断续续地回忆梦境，依稀记得他又梦到了五年前那段往事，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低沉嗓音……

    他总是无法记清恶梦的全貌，只能想起一些片段，但巨大的痛苦却会留在心里，因为他知道那场灾祸不是单纯的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洗不去的血腥味、砍杀人T的触感、不绝於耳的哀号……这些东西总能以千变万化的型态，在梦里反覆折磨他。

    不过，无论是在真实的记忆还是以往的梦境里，都没有那个声音。

    会是谁呢？

    苏千岳往床上一看，正好见到被他搁在床头的玄魑，心念一动，想起昨日说到的剑灵。

    「玄魑，是祢吗？」他拿起玄魑，碰碰它的剑鞘，又拔剑挥了挥，只可惜玄魑依旧沉沉睡着，毫无反应。

    他索X收剑放回床头，来到前厅时，看见司徒烨已经将饭菜摆好，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让筷子左右互搏的游戏。

    「来啦？」司徒烨停下双手互搏，朝他招招手，「快吃吧，都要凉了。」

    两人边吃边聊，司徒烨先是将前一日议事堂里的结论挑了重点和他说，除了交代刘飞羽接下来的追查方向，也和他说了来自绯花城的线报。

    「出现夜间连续持剑砍人的凶案，伤者还都中了屍毒……」苏千岳满面严肃地喃喃，一时之间胃口全失，放下根本没动过几下的碗筷，沉声道：「是冲我来的。」

    司徒烨点点头，往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反正是他们的错，你不要为此饿着自己，不值得。」

    苏千岳盯着碗里的食物，沉默片刻，终究动起了筷子。

    司徒烨总算满意了，继续道：「虽然现场没有留下火莲纹，但现在多数人早就认定我们两方结盟，因此这事还是会算在我燚火教头上。」

    「抱歉，让你们受牵连了。」

    「唉。谁牵连谁还不好说呢。」司徒烨道：「况且即便没有牵扯到你我，这事我也会管，毕竟我们和绯花城也算是有点渊源……」言至此处，司徒烨看出苏千岳眼里的好奇，偏偏把话打住，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苏千岳的碗。

    苏千岳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乖巧地把碗清空，还把空碗翻给他看。

    司徒烨噗哧一笑，才道：「我们的分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