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萧墙 (第2/2页)

“真走不成，又该赖我了，”谢尽欢的笑语里耐心十足，说着两个人似乎真的从榻上起来，一阵窸窣的穿衣声，“过几天见，您等我的好消息。”

    正门适时地被拉开：“宝贝，不见不散。”

    几秒之后，门轻轻合上了。何故站在潮湿黑暗的密道里，拎着食盒的手用力攥紧，指尖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送了客人出去，谢尽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揉揉笑得僵硬的脸，整理了一下长衫下摆，刚想坐下喝口水歇歇，忽然听见内屋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他没等说话，只听见砰的一声，下一秒，一个风雅阁的盒子被猛的甩在桌上。

    谢尽欢怔住，甫一抬眸，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按住他，将他死死钉在椅子上：

    “那家伙是谁！”

    碧蓝的瞳孔对上那双黑色的眼，谢尽欢第一次在何故眼中读出真切的失控和怒火。

    他愣了愣，想起来这个时间差不多都是平时何故给他送东西来的时候，于是了然，也不多解释，就着被按住的姿势，扬起下巴。

    “你说呢，何长官。”

    何故险些咬舌，嘴唇不自然地蠕动：“他……他一听年龄就很大了，军部那些老油条我了解，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你不要趟这趟浑水！往后，往后别再见他了——”

    “不见他，然后呢？”

    何故的话生生憋在嘴边，听见谢尽欢幽幽道：

    “你说不趟这浑水，可我是花魁，也是那些高官交换情报资源的中转站。今日拒绝了他，明日还有十个百个这样的人，何长官是打算让我自砸招牌不成？”

    “不是说花魁可以拒绝不想见的人吗？”何故抓着他肩膀的手开始发抖，他知道自己在说傻话，可就是忍不住，仿佛一个绝望的怨夫。

    “军部那么多人，难道非要靠你来置换情报？你别见他，他对你图谋不轨，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

    谢尽欢一掀眼皮，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何故的声音一下子被按了消音键，有些无助地看着他。

    “那何长官对我就不是图谋不轨吗？”

    谢尽欢平静地反问。

    何故脑子里顿时如同飞进了一窝蜂，耳边阵阵轰鸣，手上的力道也消退了。

    谢尽欢从椅子上起身，站在何故面前，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微微抬头仰视何故的脸。今日的谢尽欢比平常打扮得繁复了些，长发梳起一个漂亮的垂发髻，眼尾描了红色的眼线，配上深色的修身长衫，衬得人眉眼飞扬，艳丽得不可方物。

    “我，”何故咽了咽口水，“我和他们不一样……”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谢尽欢冷笑。何故瞳孔微睁，语气也重了些：

    “可我第一次见你只是意外！我每天来这里，也只是看他们不给你吃的太过分，想帮你个忙……”

    “帮着帮着，就帮到床上了，是吗？”谢尽欢微微歪头对他一挑眉。

    何故心里倏地窜出一股无名火：

    “那时你在发情期！”

    “何长官，有些概念你一早就搞错了。”

    谢尽欢摇摇头，悠闲地撑着身后的桌子打量着何故青一阵白一阵的脸。明明他仰着脸，可何故却感觉反倒是自己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妓子蔑视了。

    “花间苑的头牌，招待的人非富即贵，”谢尽欢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咬得狠决，“不是您趁人之危不趁人之危的事儿，打一开始您大摇大摆来到我屋里那天起，就已经越界了。”

    何故身子一晃，呼吸都迟滞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来做的事多么的没有边界，可侥幸的念头总蒙蔽着他，好像谢尽欢不说，他的所作所为便都能被默许为合理合法。

    不知何时，何故的后槽牙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别说了……”

    “您又有什么立场对我发脾气？”谢尽欢不以为意地打断何故，抿唇一笑，“我从来就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何长官，您何必自我感动呢？”

    砰！

    一声闷响，天旋地转。

    谢尽欢挨过眼前一阵晕眩的短暂失明后努力睁开眼。他整个人被摔在榻上，发髻也松了，脸抵着软榻，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像通缉的犯人一般被压制在榻上，一动也动不了。

    一只guntang的手死死攥住谢尽欢的两只手腕，他扭着身子挣扎了一下，可越挣扎越被制服得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alpha和omega、妓子和军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往日何故都是收着力，动起真格来，怕不是分分钟就能捏碎他的骨头。

    可谢尽欢不怕，侧脸压在被褥上，说话都瓮声瓮气的，还在笑着挑衅：

    “看来我最后一句说中你心事了，对吗，何长官？”

    “是因为自己不是谁的唯一所以恼羞成怒，还是承认自己和那些男人一样肮脏让你没面子了？”

    谢尽欢努力想转过头狠狠瞪何故一眼，心里也准备好了被对方狠狠来上一巴掌之类的羞辱。可他挣扎了好一会，拳头巴掌都没有落到他身上，反倒是钳着他的那只手越来越颤抖。

    良久，他听到一个沙哑得不像样的男声。

    “是，我就是个伪君子。”

    未等谢尽欢愣住，忽然那熟悉的炙热气息喷洒在他梳起发髻的后颈腺体，谢尽欢全身的汗毛顿时倒竖起来，整个人克制不住地一抖。

    一只手挤进谢尽欢分开的股间，抓住一侧大腿的软rou一捏，腿间白嫩如绸缎的肌肤顿时浮起道道指印，激得谢尽欢倒吸一口凉气。

    有哪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无论是alpha散发出的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还是凭着第六感察觉出的凶兽般危险的气息。

    他看不见，可他知道此刻的何故，与从前的那个青年判若两人。

    他闭着眼睛挨过皮肤的灼痛，只听见何故在他耳边嘶哑说道：

    “既然只是露水情缘，今夜我就来索我的报酬，好好伺候客人吧，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