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徒弟 (第2/2页)

    就这样，贺修的撂担子小心思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贺修就没这样的顾虑，想这些年他剑术是在精进，可功力方面却是多用来压制蛊虫去了，这就造成他想动手练练剑都得被周围人念叨个半天，如此之下，他也只能接受他们的好意和关心了。

    不过现今有了徒弟，他还是可以借机过过手瘾的，反正不用内力，纯粹的剑招指导，想必他的那几位师叔们，也不会过于绷着脸生气的。

    “嗯。”贺修耳力极好，在少年的脚步踏上院落外的青石小路上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转身回应则在少年弯腰施礼后。

    “今日你初学剑法，舞一舞让我瞧瞧。”贺修拢了拢披风，对着少年说道。

    “是，师父。”贺天琊左右瞧了瞧，找了一宽阔的地方，开始舞起了手中木剑。

    木剑本身是没有铁器利刃的那种肃杀之感的，但经少年使来，迟钝中却莫名的带有一种逼人的狠意。

    感受到这，贺修皱眉，心下猜疑渐起，却不动声色，继续看着。

    一套剑招使毕，贺天琊等着师父的评判，却半天没见师父出声，一时没忍住，他出声问道：“师父，不知弟子方才所练可是有误？”

    贺修没有回答，反而问了贺天琊一个问题，“天琊，你觉得什么是剑？”

    贺天琊低头看了看手中木剑，想了想后才抬头回道：“师父，天琊认为剑只是一种武器，可杀人，可救人，关键在于执剑者。”

    “不错。”贺修立于阶上，阶下是被雪花侵扰的少年。

    贺修的目光不在少年，反而落在了少年身后又铺了一层薄雪的院落中。

    过了一会儿，他才目光平静地移到少年身上，他问道：“那么天琊，你身为执剑者，杀人与救人，你当如何选择呢？”

    “自是不选择。”少年突地固执了起来，他很认真坚决地讲道，“师父，徒儿认为斩恶救善，两者并不冲突。”

    闻言，贺修微微摇头，同时一抹笑容在他嘴角浮现，似是满意，又似是不满意，他继续问道：“那若是善者为敌，恶者为友，你又当如何？”

    “我为善者，自当与善者为友。”贺天琊答得极快，可事实上他的第一反应想到的却不是这样。

    他心里闪过的是与我为友自是善者，与我为敌自是恶者这两句。

    改变心意只在一瞬间，贺天琊选择弃了让师父对他生出坏印象的答案。

    不得不说他是很会察言观色，识人心思的，可好歹贺修活了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一个孩子的心虚。

    他失望地看着阶下少年，平静说道：“天琊，你心不诚。”

    接着，他又不顾少年讶异难过的样子，认真引导道：“执剑者，讲究无愧于心，日后为善为恶，你自问心。”

    “逍遥二字，讲究随心，但江湖之上，武林之内，逍遥置于其中，讲究有度，因而我派随心，不在随心所欲，只在问心无愧。”

    “天琊，你说你没有过往的记忆，我信了。”

    “可是你自己，信了吗？”

    贺修平静的目光如同最尖锐的利器，深深地扎到了贺天琊的心底，他反复咀嚼着师父的那句信了吗，字音在喉间翻滚了半天，嘴唇张了又张，他还是没有从无措中恢复如常。

    “回去吧，明日膳堂的弟子下山采买，你来到山上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很想下山解解闷，不如明日你便跟去逛一逛，我准你一天假。”

    雪花扬扬洒下，师父润朗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入心底，带听清师父的话语，贺天琊只觉恐惧在身上蔓延，他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师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可他确实就如同被长辈批评一样，既失落，又急切地想证明自己。

    可惜师父根本不给他机会，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贺天琊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然后垂头沮丧地离开了。

    屋内，贺修去了披风，抱着一个手炉开始坐在蒲团上思考起了自己收贺天琊为徒这件事的正确性。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一时冲动，当初看对方执着地跟着自己上山时他就觉得那孩子性格坚韧，后来也是测了对方根骨，考验过对方秉性脾气后他才正式的收了这个徒弟。

    不得不说，徒弟确实是个天资上佳，尊师重道的好徒弟，可是，今日对方演绎剑法时，他却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融在对方起落出招时，就像隐秘的杀戮，并不希望惹人注意。

    可偏偏，贺修注意到了，他没办法不注意，剑对他的影响太深，旁人练剑的一招一式，都能让他拥有对那人本性最基本的判断。

    剑随心动，心向往之，则剑之所指。

    贺天琊的剑凶气太重，贺修担心对方的剑最终会沦为凶恶之傀儡，难以自拔。

    况且，来历不明的贺天琊，还未通过真正的考验，逍遥派的师徒，从来都是彼此交付信任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贺修与贺天琊这对师徒显然还没有彼此信任。

    唉！无奈叹口气后，贺修望向窗外，红色的腊梅灼灼绽放，在冰天雪地之中盛开地极尽妍丽。

    他目光留在窗外，心思却还是希冀着自己好不容易收的这个徒弟是个聪明人，能明白自己话中意图，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