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念念不释_着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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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装 (第2/2页)

鸿渐一伸手,“为这件事情费时间,不值。酒呢?你太不厚道,自己先喝上了。”

    辛楣那时候不知道鸿渐的“海量”,只道他口气挺大,水平应该不低,就给他倒了大半杯递过去:“我的错,您喝着。”

    鸿渐应了声“嗯”,酒杯一抬眼睛一闭,两三口咽干净见了底,猛得睁眼晃晃头,感觉这酒一路烫下去,暖烘烘焖着肚里的rou,他一整个人像被涮个遍,还杯子的时候手还在抖,垂着头,另一手紧紧攥住了衣摆。赵辛楣吓了一跳,方鸿渐并不像他口头上表现得那么老练,反而青涩得像是吃惯蜜糖的幼童新试了苦口的中药,哪有人这样灌酒,好痛苦,活活糟蹋身子!他连忙扶住:“好端端,你为什么不说你不能喝!”

    方鸿渐直觉自己支撑不住,先冲去厕所侯着,把宿舍门甩得砰砰响,去了一会,果然吐意横生,喉咙像插了根粗管子,把胃里的东西全逼出来,还不够,干呕一些苦液,他蹲着想起身漱口,却无一丝一毫力气,向后找不到靠背,直直平躺下去,赵辛楣追出来,赶到厕所时,只看到方鸿渐死死闭着眼,睡在地上了,一时急得满头满脸是汗,把人架起来,洗手池边冷水抹了把脸,禁不住他又要软下去,醉酒的人都是死沉,不像喝了酒,倒像身体里装了强力磁石,和地面吸到一起,难舍难分。

    赵辛楣半拖半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方鸿渐弄回了宿舍,正要去洗把脸清清汗,却看方鸿渐愁眉舒展,面色酡红,眼角漾着笑,又气不过自己白做搬运工,蹲下身子捏了捏他圆润的鼻头,嗔道:“倒会挑地方,怎么不往前栽呢?”顿一顿,自嘲地笑“那我可不敢去捞你。”鸿渐睡梦中皱起眉,嘴唇微张,不安得像是又要吐了,赵辛楣才忙直起身,速将自己的大木盆踢到他床边去。

    晚上鸿渐又陆陆续续吐了几次,赵辛楣没合眼地照顾,蜜蜂水泡完又泡盐水,一一给鸿渐捏着下巴咧开嘴灌下去,唯恐方鸿渐酒精中毒昏迷,又或者吐后缺水,一整晚下去,方鸿渐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只是较平时嗜睡了些,一时半会儿不愿醒,赵辛楣却困倒在床,再没心思驰骋舞池,结识新朋友。

    话虽如此,下午的宴会辛楣还是去了,毕竟重大活动,全院学生——除了因病请假的,都必须参加。他昨晚试了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被鸿渐折腾得闲不下来,等天亮他又再也忍不了,瘫床上一顿好觉,睡到快迟到,西装皱巴巴地去了,去了也没兴致,恹恹地倚着墙,要么就是趴在桌子上,强打着精神喝点宴会提供的廉价葡萄酒,意思意思邀请了系里有名的漂亮高知许小姐跳了支舞,软嫩的手心贴着手心,他却想起昨天给鸿渐冷水抹脸时的触感,也软也滑,但是清清爽爽的,不像这样腻着汗,他一下子脱了手,许小姐惶惑地睁大眼看他,他说句抱歉,又把手贴上去,可是明显不在状态,许小姐的手搭在自己胸口,他的手还停留在空中,人家女孩子快要哭出来了,惊醒一句道:“辛楣,你怎么回事儿呀!”“啊?……啊,”他大梦初醒般回道“哦,好,来,我们继续。”

    许小姐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人这么忽视自己,气得撂开手走了,赵辛楣也甚觉无趣,早早签退回了宿舍。

    一开门,方鸿渐伏在桌前,精神奕奕地看书,见他回来,问道:“咦,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还有晚宴么?”

    “好啊你,宿管给你请了假,原来是装假!”鸿渐开了窗,橙红的夕阳拥进来,照得赵辛楣精神不少,都能开玩笑了,“你害得我好苦,我服侍你一个晚上,没精力去参加什么晚宴。”

    他的话半真半假,没精力再赴宴是真的,可他并不觉得照顾鸿渐有多么苦,他甚至探知到,自己心底里是乐意得不行。

    方鸿渐露出真诚的抱歉的神色,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劳烦你照顾我,请你吃瑞士软糖。”这是他今天下午上街定制西服皮鞋时,看这软糖卖相好,圆滚滚十分可爱,顺便买的,的确是想给辛楣吃,这下正好送出去。

    辛楣收了,抱在怀里,脸色好看许多:“好。”

    鸿渐道:“拆开看看,尝一个。我家那里口味偏甜,我来了北平,吃不惯你们这的重口味,就爱吃糖调节调节。”

    辛楣打开袋子,挑出一个白色的吃了,奶味很纯,不硬,很有嚼头,嚼了一会咽下去,又问:“很好吃,哪里来的?”

    鸿渐很满意他肯定自己买的东西,好心情地回答“我今天出校去街上量上衣尺寸,定制皮鞋,路上看到就买了。”

    赵辛楣把软糖好好放进柜子,转过身开始算账:“这就是你所说的‘来得及’?”

    方鸿渐回想起昨天的对话,笑着点点头:“我想到下次,我就不消去借去租了。”换来赵辛楣一记栗子吃,他偏头去躲“唉唉,我不是小孩子,别动手!”

    “鸿渐啊鸿渐,我败给你了。”赵辛楣叹口气,无奈看着方鸿渐,他算是看出来了,方鸿渐那点精神洁癖还挺严重,宁可喝醉酒缺席,也不肯塌下脸为衣着求人,也不肯像理科生那样拿黑布鞋凑合。他要穿长袍,就必须穿马褂,他要穿西式正装,就必定把头发梳得服帖,皮鞋擦得闪亮,偏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刚直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可是,赵辛楣并不讨厌这样,说是前清遗风,过大了,说是家教使然,抬高了。

    在方鸿渐带着笑回望他的某一个时间点,赵辛楣突然想通了,其实不必扯那么多不相干的东西,此时此刻,我眼里只一个他,他眼里只一个我,他要怎么样,便随他去吧,我只知道,这时候的彼此,都是独一无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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