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易主 (第2/2页)

   李光瑜呆愣在原地，＂二少爷……此话的意思，真是叫我去睡？＂

    ＂不然呢？＂赵嘉安好气又好笑。

    这哪是阶级分明的主仆的关系？李光瑜彻底傻了——他在赵家呆了17年，做了这么多年家仆，拉过车、做过饭、倒过茶，从来就没有一个主子说他可以想睡就睡，赵嘉安这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他真的配得上这种对待吗？

    ＂二少爷……＂李光瑜的脸庞流下两行泪水，声音哽咽。

    ＂怎么突然哭上了？＂赵嘉安见他伤心，又是奇怪、又是无措，在怀里摸出块帕子递过去，＂擦擦眼泪！哭成这样，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辱你。＂

    ＂没……没有哭……＂李光瑜没有接过那块帕子，只抬起袖子擦着眼角，＂只是从来没被别的主子这么对待过……＂

    ＂怎么不接帕子？＂赵嘉安轻声道，＂用袖子擦，不干净，可是要害红眼病的。＂

    ＂怕弄脏了您的帕子。＂李光瑜胆怯道。

    ＂我帕子很多，这是其一。＂赵嘉安正色，＂其二，帕子本就是拿来擦鼻涕眼泪的，谁擦都是一样。若是脏了，洗一洗便是了，你在乎这些，又有何意义？＂

    ＂拿去。＂赵嘉安命令道。

    ＂……是。＂李光瑜老老实实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

    赵嘉安的帕子，材质自然与普通人的不同——丝绸质地，柔软细腻，还夹带些许馨香。李光瑜轻轻拭去泪痕，不经意地将帕子靠近自己的鼻孔，一股淡雅的兰花香扑面而来，叫人心醉。

    ＂你闻它做什么？＂赵嘉安瞥了李光瑜一眼。

    ＂啊……？＂李光瑜慌忙拿掉帕子，＂我……我……＂

    赵嘉安只定定瞧着面红耳赤的对方，二人就这么对视良久，李光瑜几乎要拔腿而逃——就在此时，赵嘉安望着他，弯起眉眼，淡淡一笑。

    ＂过来。＂他伸手示意。

    ＂啊……是，二少爷……＂李光瑜嗫嚅道，缓缓挪到床边，仍旧垂手站立，不敢逾越分毫。

    ＂过来啊，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赵嘉安只觉好笑。

    ＂小的已经过来了……您请吩咐。＂李光瑜低头。

    ＂太远了，你坐上床来。＂赵嘉安命令道。

    ＂这……＂李光瑜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尘，＂二少爷，这是不是不合适……＂

    ＂叫你坐，你就坐。＂赵嘉安皱眉，＂你好像很喜欢忤逆我。＂

    ＂没有，小的不敢。＂李光瑜见状，连忙一屁股坐下。

    ＂转过身，面对我。＂赵嘉安轻声道。

    李光瑜听话地照做，侧身面对着赵嘉安。

    赵嘉安端坐在床上，身着白衬衫和黑马甲，手里捧着洋文书——再简约不过的穿着，那模样依旧斯文优雅，却又是看上去拒人千里的高贵。反观自己，粗布短衫，裤脚还脏兮兮的，居然就这么坐上了人家的床，怎么看都怪异十足。

    李光瑜正低头局促，却猛然感到周身一阵暖意——定睛一瞧才发觉，赵嘉安已丢下书本，伸臂将他轻柔环住，拉进怀里。

    ＂二少爷……！＂李光瑜震惊万分，却不敢挣扎，身躯在他柔软的怀抱里微微颤抖。

    ＂在我大哥那里的日子，委屈你了。＂赵嘉安笑道，抚上李光瑜的后脑，＂往后在我这边，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只要真心实意伺候我，我便同样尊重你——你我都是人，你不过是在我这里做工，我们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二少爷……＂李光瑜又要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老是哭，不够丢人。＂赵嘉安正色道，＂把眼泪憋回去，若是掉一滴，我便给你一巴掌。＂

    李光瑜赶忙抬起头，试图将眼泪倒回眼眶去——奈何为时已晚，还是流了几滴下来——他惊恐地望着赵嘉安，随后闭上眼，等着那巴掌的降临。

    ＂噗——＂赵嘉安忍俊不禁，见他早已准备好挨打，不打也不太好，便伸手在他后背上轻拍三下。

    ＂打完了。＂他淡声道，＂你可以睁眼了。＂

    李光瑜颤动着睫毛睁开眼，茫然地瞧着眼前的赵嘉安。

    ＂你是傻吗？＂赵嘉安笑道。

    ＂……可能是吧，二少爷。＂李光瑜嗫嚅着。

    赵嘉安瞧着他那呆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李光瑜不知他笑什么，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脚趾在破了洞的鞋子里蜷缩几下，搔刮着不平整的鞋底。

    ＂对了，＂赵嘉安笑够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我这里，你须记住两件事——其一，不要叫我少爷。＂

    ＂啊？＂李光瑜诧异。

    ＂对。不要叫我少爷。＂赵嘉安点头，＂你今年多大？＂

    ＂小的刚满十七。＂李光瑜忙答道。

    ＂我比你年长三岁，今年二十。＂赵嘉安思索道，＂你叫我赵兄便是。日后，你更不要自称小的，叫自己光瑜就好。＂

    “好，都听二少爷……赵兄的。”

    “这才对。”赵嘉安拍手笑道。

    “其二，”赵嘉安竖起两根手指，“我最不喜房里的人不爱干净。你这身衣服不好看，快些去脱了扔掉，再好好洗个澡。我早就给你备了几套新衣新鞋，就放在你床上。”

    ＂好了，你去洗漱吧。我困了。＂赵嘉安不由分说地熄了灯，屋里霎时一片漆黑。

    ＂好……二少……赵兄。＂李光瑜喃喃道。

    既然赵嘉安如此说了，他也不便久留，只好听话站起。

    ＂Goodnight。＂赵嘉安窝在被子里，含笑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啊？您说什……＂李光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回头。

    ＂这是英文，英国和美国用的语言。＂赵嘉安笑道，＂猜猜什么意思？＂

    ＂睡觉的意思？＂李光瑜挠挠脑袋。

    ＂差不多吧。＂赵嘉安的声音听着很是愉悦。

    ＂好……赵兄，那我现在就去古耐……＂李光瑜嗫嚅道。

    赵嘉安笑得愈发放肆起来，在床上滚来滚去——李光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对方笑成这样，更加尴尬，手不自觉地搓着，＂赵兄，你——我——＂

    ＂去睡吧，去睡吧！＂赵嘉安笑道。

    ＂啊……那好。＂李光瑜傻乎乎地答应着，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迈出房间，顺手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