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境与现实 (第2/2页)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对面的人却不说话了，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深地望向他，像是要将他刻进脑子里。

    下一刻，原本生动鲜活的人脸色骤然煞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昭心跳骤停，也被带得跌到地上，下意识扑了过去将人抱进怀里。怀里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他也抑制不住地跟着抖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凉，天旋地转。

    待他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立刻喘着粗气起身，疯狂地去拍打床头的呼叫铃，可那东西像是个摆设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地上的人似是再也坚持不住了，兀自缩成一团不住地辗转翻滚，痛哭着呼唤他的名字。那凄厉的喊叫声仿佛带着尖刺的重锤，一下下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剧烈喘息着却仍旧无法呼吸。

    世界颠倒，天昏地暗。

    他手脚颤抖着抱住不断挣扎的人，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滚滚落下。窒息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他却已然痛到麻木，只顾疯了一样地大声呼叫医生。

    这病房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没有任何人回应。

    怀里的人突然停止了挣动，他在无边的恐惧中面无血色地低下头，眼看着一蓬血花在他胸口缓缓绽落。那温度比岩浆还要guntang，直直地透过病号服烙进他的心口。死一般的寂静中，气息微弱的人勉力抬起头，嘴角的血迹刺得他浑身发颤。

    世界开始晃动，视线渐渐模糊，怀里的人满眼绝望地紧攥住他的手，在不断涌出的鲜血中神情凄切地嘶声祈求：“阿昭，救救我…...”

    一阵剧痛在胸膛爆开，他终于在这无尽痛苦的炼狱中再次失去知觉，陷入黑暗。

    在医院醒来时，叶昭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几乎跟床单融为一体。一旁的同事立刻上前询问，他却毫不理会，只魔怔了似的紧紧抓住面前的人，赤红着双眼不断地哑声重复：“救他，快去救他，救救他…...”

    同事惊骇之下叫来医生，医生检查后却说身体没有大碍，这次晕倒是突发心肌炎，挂完水回家继续服药就好。叶昭这状态明显不对，同事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若玄的电话，让他家里的人来安抚照顾。

    从那天起，现实的一切对叶昭来说好像突然失去了意义，他根本无法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梦里那人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晃动，痛苦的呼喊、颤抖的身躯、刺目的鲜血，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痛苦煎熬，坐立难安。

    怀里那温热的身体如此真实，他仿佛还能听到那人温柔的低语声。他不相信这只是梦，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偏执地认为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他去拯救——那是他最爱的人，是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若玄的存在变得像云雾一样轻飘飘，离他越来越远。每次看到若玄的脸，梦里的面孔就在他心中愈加清晰。他们的关系就这样渐渐疏远，最后终于在持续的沉默下选择了和平分手。

    叶昭的状态越来越差，除了勉强维持正常的工作，其他时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焦虑失眠，形容枯槁。

    父母忧心不已，无奈之下替他找了心理医生。在他的配合下，医生对他进行了催眠，希望能让他忘掉那个痛苦的梦境，可效果并不明显，画面似乎是淡了些，可那种感觉却仍深深印在他心中，无论怎样都涂抹不去。

    他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痛苦迷茫，每天浑浑噩噩如行尸走rou，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像打通了什么关窍般灵光一闪——他为什么不去找呢？那个人一定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地方，他必须找到他，拯救他。这也许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意义。

    让他意外的是，寻找的过程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难，在他开始行动的第二个星期，就如愿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在医院的一个脑科病房。

    那人并不认识他，却对他的接近毫不排斥。他拼命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得像个疯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只作为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去一点点靠近。

    曾出现在他梦里的这个人名叫严泠，前段时间刚做过一个脑科手术，目前恢复良好，在叶昭找上来的第二天便顺利出院了。两人仿佛有着前世注定的姻缘，感情的发展水到渠成，快到不可思议，只短短一个月便已双双深陷其中，难舍难分。

    与跟若玄在一起时的感觉不同，在严泠面前，叶昭彻底活了过来。以前感受到的虚幻朦胧、生活中的茫然，全都像玻璃上的水雾般被轻易拂去，眼前骤然变得清晰明亮，视线所及全是色彩。

    活了近三十年，叶昭才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活着。

    严泠的性格并不完美，还时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动不动与他生气，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真实的幸福滋味。

    他每天都满怀热情，严泠开心时，他比他更开心，腻歪得几乎要忘了今夕何年。严泠不开心时他便哄着他开心，往日从未做过的事，从未说过的话，他全都无师自通地瞬间精通。

    世界变成了一个装着各色糖果的水晶罐，每一颗都是不同的美妙滋味。他不紧不慢，乐在其中地一次次揭开品尝，每天都像个孩子般充满期待。

    他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直到两人都步履蹒跚、白发苍苍。可没过多久他却惊恐地发现，严泠的身体竟已在不知不觉间一日日衰败下去……

    他蓦地回想起那个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惨烈梦境，梦中的一切再次无比清晰地涌入脑海。他像被一道惊雷劈中，霎时间浑身僵硬、天崩地陷——

    原来，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