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果兰因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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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1页)

    公孙丹曾经无数次梦到过和洛瑶重逢的画面,她们遥相对峙,隔着杵地的漆黑长剑,眼底是生生不绝、永不熄灭的烈火,灼烧着她们的过去绵绵不绝的仇怨...似俩只不知伤痛的野兽,彼此撕咬,血尽灯枯。

    她是她逃不掉的劫。

    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今天如此。

    她披着清晨的露气,站在门口,身上还染着微弱的血气,却依旧盖不住现在门前那浓烈到化作实体般滴落的血腥味。

    一个血做一样的人儿倒在她的住所前,浑身沐浴在自己流出的血滩中,血还在从伤口中流出,一滴一滴汇聚在身下,血蔓延更远。全身的血rou模糊,隐约竟见有森森白骨。几缕黑发黏在脸上,满面的血糊得面目全非分不清是谁。然这一身象征权贵的锦织,与不知记起过多少次的决绝的背影,触动了那片翻江倒海酸涌而来的回忆。

    洛瑶。

    浓郁的血腥味让公孙丹鼻孔微张,她牙关紧切,一瞬间眼眸闪过一丝腥红,又立刻转眸,眼神压得更为暗淡。

    她撇开头,走向大门,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就要离开。

    脚踝却猛得被一股力量扯住。垂眼,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拽着她的脚踝,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血又卟滋卟滋的从肩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出来。

    “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那只手幽幽地开口,言语间几口血又从嘴里咯出。她的视线直挺挺地望向公孙丹,骄傲又坚毅的眼神在死绿的瞳孔下熠熠逼人,像一把伤痕累累却锋利无比的无柄剑刃。

    公孙丹蹙眉,没想到对方如此重伤还有这么大劲。

    “……放开。你的伤势别浪费你我时间了。”

    她言语冰冷,似是看着死物,一脸嫌恶。抬脚又要离开,那手却还是紧紧地拽住她,置若罔闻。

    公孙丹蹙眉,俯身去扯洛瑶的手。

    “你、洛氏,出了何事与我无干。我只是介通缉犯,干涉不了你们任何。

    她逼近洛瑶,透过血发凌乱下的双眼直视着彼此,

    况且,你在这咽气倒也便宜了我。我只需离开就是,没人知道。”

    洛瑶吃了痛,手无力地垂在公孙丹的脚边,那锋刃从她眼中散去,似是那句颐指气使的求助得来的回答耗尽她最后的力气。

    她逐渐涣散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前方,似乎在看着眼前,又似乎在更远的无法到达的某处。颤抖的喘息令紧咬的牙关打颤着,指尖嵌着深红的血泥,更深深地扣进地里,又攥成拳头,就如此昏了过去。

    公孙丹拧眉不语。半晌她看了看天色,旭日初升。墙边的枝丫上不知何时站了几只乌鸦,歪着头看向这门前的一切。侧耳听去,街道上已隐隐约约传来人们逐渐热闹的交谈。

    一声叹息,似乎是无奈的,公孙丹弯腰抱起洛瑶向屋中走去,深红在二人怀中晕开。

    公孙丹的住所,本是一间早没人已久的破落小院,在村子偏僻冷清的位置,周围人家走得干净,即使有人“借”来一住,也不会有人发觉。更加之公孙丹本就藏匿行踪惯了,屋内除了多了点人气:铺了几床被子和置办了俩三杯茶具——都是这家柜中翻找出来的,甚至连灰尘都原封不动的呆在原地。

    公孙丹将洛瑶放在床上,熟练的从床下翻出绷带伤膏来。她试着剥开被血黏在皮肤上的衣服,黏连着暴露的血rou。洛瑶发出一声闷哼,额头冒出丝丝冷汗,牙也不自觉要紧了。

    至若惘然的,手上动作更快且仔细的剥开衣服。对着伤口仔细研究去,果然是没有估量错误,这具身体已是内脏破裂,肋骨俱断,身上的剑伤光是致命少说十几处,更别提淤青擦破这类的小伤了。

    能让她苟延残喘至今的理由,怕是那个王族特有的赐福吧。

    公孙丹蹙眉,熟练地上手止血、清创、敷药、包扎。

    窗外的乌鸦聚了一片,黑压压的,眼神滴溜溜的打转。

    终于,处理结束了,然而这苍白的皮肤和细若游丝的呼吸,仍在彰显着这俱身体就快消逝的事实。

    公孙丹默默垂目,竟是不知怎么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喂到洛瑶口中。

    若是有郎中见了定是痛斥,喂血怎么能救得了病危失血的病人?

    然病榻上的患者竟然隐隐有了生气,面部红润了起来。

    回看,那公孙丹的瞳色,在汩汩血液的映照下,由浓郁到黑的赤红变得鲜血淋漓的鲜红。

    伴随着乌鸦扑棱翅膀的杂乱,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洛瑶的呼吸竟归于平稳。浓密的睫毛簌簌颤抖,似是要醒。

    至此,公孙丹整个人脱力扑倒下去。

    她硬撑起力气,回望了一眼屋外,树枝上空空如也。似乎在思忖什么的眼神,也因为抵不住的疲惫昏睡了过去。

    良久,不知几时,日头也不过微微略过正头。感受到发丝的牵动,公孙丹挣扎着起身,瞥眼,洛瑶在床上坐得端正,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手指把玩着她的发丝。

    待发觉了公孙丹的苏醒,洛瑶抬眸,不着痕迹地松了发丝,好看的秀眉微蹙,眼神冰冰的。

    “怎么?现在如此,难不成是你见不得我孤单,陪我一起下了阴间?”

    公孙丹翻了翻眼,没有回她,倒是问道:“为何来找我?”

    洛瑶不语,神情依旧淡漠。

    “你可知洛邑发生了何事?”

    洛邑,又一个在公孙丹心中点起涟漪的词语。

    天都洛邑,天下的中心,洛氏王族的聚集要地,是最接近“天神”的地方。是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痛苦和咆哮,她的悲痛和背叛,混杂成她最无法逃离的泥潭。

    她阴沉不语作不知,头阵阵作痛。

    似是知道了她的回答,洛瑶挪开视线,像是在描述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一般,平静地叙述道:“洛邑,兵变大乱。我,被诬陷造反,清兵剿灭。事发突然,我的人,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沉默弥漫着,比流出的血腥更浓烈得透不过气。

    她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又一字一句,缓慢且沉重:

    “我已无处可去。”

    公孙丹生出一丝莫名的厌烦。

    那片大雨滂泼的天,弥漫的血腥味自鼻腔涌入,四周断肢残臂血流成河。她质问她为什么。而面前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悲楚的酸涩,如出一辙的神情。

    她更加头疼。

    “你做得如此决绝,还能败?”

    呵,洛瑶一声冷笑,“是啊,即使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最狠绝的一刀永远是那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可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阖目,整个人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公孙丹了然无味,厌得见到她故作伤痛的模样,起身开门就要离开。

    背后的声音忽而响起,颤抖着,决绝的:

    “公孙丹”

    “我是来求你”

    “助我称帝”

    门开风起,卷了一地乌羽,飞落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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