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现在不就是么 (第1/1页)

    还不及贺星池主动打招呼，谭谷已经看见了他正朝这边慢慢走来。他掐了烟，站直了身体，朝他笑道：“你来了。”

    贺星池有些过意不去：“真是的，本来说要提前下来等你的，结果又变成你等我了。”

    “没事，其实我也是刚到。”谭谷留意到贺星池的右腿，“石膏拆掉了？”

    贺星池道：“嗯，今天早上刚去医院拆的，腿上一下子轻了好多，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谭谷见他依然是拄着拐杖来的，又问：“那现在还是没法正常走路吗？”

    “对，石膏虽然拆了，但是骨头还没完全长好，拐杖还得再用一阵子。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谭谷点点头：“这倒是。”

    两个人一起站在路灯下，靠近时，贺星池还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他问：“专门跑来这边，想吃点什么？”

    “我其实都可以，这一带你比我熟悉，你来定吧。”

    贺星池在这儿住了小半年，自然是混熟了，很快就有了主意：“现在时间也晚了，不好吃得太饱。前面有一家豆浆店，也卖各种点心，味道还不错，要不就去那儿吧？”

    谭谷欣然同意：“行，走吧。”

    两个人一起往豆浆店走去，贺星池打趣他：“吃什么都行，那点个外卖送到家不就好了，还跑这一趟。”

    谭谷却说：“家里面没人，一回去就黑灯瞎火的，再好吃的东西吃起来也没劲了。”

    同为独居的打工人，贺星池当然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有时候累了一天回到空荡荡的家里，难免会被一种明显的孤独感笼罩，不至于将人击垮，但多少会使人感到消沉。

    贺星池道：“可惜现在麦子开学了，不然他还能在家里陪陪你。”可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不过他暑假里都是住我这儿比较多。”

    “是啊。”谭谷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你都把我的麦子抢走了。”

    贺星池心虚地干笑两声：“确实，那可对不住了。”说完他又突然发觉，这还是他和谭谷在重逢之后，第一次在谭麦缺席的情况下单独见面。

    他换了个话题，又说：“刚才看见你时才发现，原来你还会抽烟呢。”

    谭谷怕他介意，忙低头闻了闻：“我身上还有味道吗？”

    “没事，闻不到了。”

    谭谷解释道：“也不常抽，就是有时候工作累了或者压力大了，来一根放松一下。”

    就像今晚这样吧，贺星池想。他问：“平时也经常加班到这么晚吗？”

    谭谷却笑说：“今天其实已经不算晚了。”

    今天不是周末，十点钟的商圈已经逐渐冷清了。两人并肩慢慢走在人流稀疏的街头，店铺相继打烊，热闹正在褪去，贺星池忽然忍不住说道：“你这个人真是，我从大学刚认识你时就这样，当年又要读书，又要打工，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了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把麦子养活大了，又埋头全力拼事业，一点松懈都没有，连工厂里的机器都要定期保养呢。有时候我真是想问，你老把日子过得像根抻直的弹簧一样，就没有过享受生活的时候吗，那种只为了自己、只为了好玩的时候？”

    谭谷略微感到意外，显然是没料到贺星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种通常只会出现在亲友之间，听似责怪但其实满含关怀的话。他答道：“当然有。”然后转头对着贺星池温柔一笑：“现在不就是么？”

    贺星池的心脏顿时重重一跳，当年那种不受控制迷恋他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谭谷又说：“可能也是一直以来忙惯了，我觉得这样挺充实的，要是突然闲下来，我反而还不适应呢。”

    贺星池总结道：“你就是个劳碌命。”

    谭谷忍俊不禁：“看来是。”

    两个人一起进到豆浆店里，找位置坐下了。店里还有一些别的顾客，多是年轻人，估计也是刚下了班的白领。

    点单时贺星池犯了犹豫，其实他肚子不饿，看着菜单上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要凑过去看谭谷的手机点单页面：“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好，你点了什么？让我看看。”

    谭谷笑道：“你都是常客了，怎么还抄起我的作业了？”

    “让我参考参考嘛。”

    谭谷不以为然：“点餐我可不擅长，你哪天要是想买股票，我倒是可以帮你参考参考。”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大方把下单的页面给他看了。

    贺星池照着他点了一样的东西，说：“我觉得你跟我妈应该挺聊得来。”

    谭谷听得好奇：“为什么这样说？”

    “她是在银行工作的嘛，也搞金融，跟你算半个同行，也是加班加得厉害。小时候我听她打电话，张口就是什么利息啊，收益率啊。可能也是这份工作的原因，她特别理性，很会算账。有段时间我甚至都觉得，她就是在以投资的心态生养我的，一旦发现得不到预期回报，就果断及时止损了。”

    谭谷静静地听着，似乎是在琢磨那个“及时止损”的涵义。

    贺星池笑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如果把我妈比作一台精密的投资计算器，那我就是她的一个bug。”他看着谭谷的眼睛说：“就像麦子对于你一样。”

    谭谷听明白了，贺星池之所以这么说，除了明指弟弟是他唯一的软肋之外，也在暗示他同样也像一台精密而理性的、不知疲倦的机器。

    谭谷低下头，摘下眼镜擦了擦：“其实也不只是麦子。”

    “哦？”贺星池刚发出了这声疑问，前台就叫到了他们俩的取餐号。

    谭谷站起身来：“你坐着，我去拿吧。”

    不一会儿，谭谷端回来两碗豆浆、两份春卷和榴莲酥，两个人埋头吃起来。谭谷喝掉了半碗豆浆，突然问道：“你认识麦子的那个女朋友么？”

    贺星池这回没呛着了，一本正经地否认道：“不认识。”

    “麦子说是他同事，那应该就是你们设计院的实习生吧？”

    “啊，是吧。”贺星池欲盖弥彰地低头喝豆浆，“我最近都没回去上班，那群实习生的事就不清楚了。”

    “之前你们俩住一起，我还以为他多少会跟你说一些。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对方人很好，在一起很开心，再具体的就不肯告诉我了。”

    贺星池咳嗽了两声，道：“麦子都是个大人了，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己就会跟你说的。”

    “也是。”谭谷说道，“这孩子从小就是很有主意的。”

    “倒是你。”贺星池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大学时就没见你谈过恋爱，都这么多年了，你也挺一表人才的，混得又好，就没有谈过一两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