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老师 (第3/3页)

这个理由。

    “宋长亭。”爸爸突然拔高声音，“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仅仅是那一纸合同吗？！”

    宋老师冷淡地回答，“不然呢？”

    爸爸突然不说话了。

    过去很久，他说，“宋长亭，你真无情。”

    宋老师则回答，“柳先生，你也是。”

    爸爸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反问到：“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不是喜欢他。”宋老师回答，“我爱他。”

    过了一会儿，宋老师又补了一句，“柳先生知道什么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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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爱和喜欢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爱mama。mama说她也爱我。可是如果问我喜不喜欢mama，我也会回答我喜欢mama。

    但是我不爱爸爸。我也不喜欢爸爸。mama也是。

    但是我喜欢宋老师。

    喜欢，是不是就是浅薄的爱呢？

    “我当然知道！”爸爸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你知道我爱你。”

    “我不知道。”宋老师说，“无论我知不知道，我都希望柳先生不要再白费功夫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更别提爱。”

    所以喜欢和爱之间的关系真的是递进的。

    假如陌生人是第零级，熟人是第一级，好朋友是第二级，喜欢是第三级，爱是第四级，那么依照爸爸的话，他对宋老师就在第四级。

    那宋老师对爸爸呢？第三级？第二级？又或者......还在第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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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陌生人才会叫爸爸柳先生吧？

    爸爸的司机都叫他柳总。

    我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好难懂啊。

    “他又有什么好的？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比他有钱，比他有势，我比他帅，比他懂交际，我比他爱你！我比他好千倍百倍，我可以把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捧到你面前，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我一眼！”爸爸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野狗被抢走了近在眼前的骨头。

    “他哪里都好。”宋老师淡淡地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柳先生，我认为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并且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宋老师又说，“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而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世界上不可能的事很多。”

    说完这些，宋老师就径自离开了，留下来爸爸一个人。

    一声沉闷的“嘭”传过来。

    我躲在花架后面，视线又被转角的墙壁遮挡，我看不到爸爸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但是我能料想到，爸爸肯定快疯了。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说不定，他早就已经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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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爸爸走了，我从花架后面走出来，才看到刚才爸爸站的位置附近的墙上多出来了五个圆形的血点，有血液留下来，在墙上留下来了一些蜿蜒的痕迹。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觉。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宋老师去世了。

    爸爸又和他吵架了，但是宋老师这一次离家出走了。等到我再得到宋老师的消息，是爸爸要回来收拾宋老师的遗物烧掉。

    我都没赶上宋老师的葬礼。爸爸没有告诉我，因为我根本不重要。

    但是我在乎。

    爸爸在宋老师的房间里砸了很多东西，还把宋老师的画都拿走了。

    我知道宋老师都画了什么。

    宋老师最喜欢画的就是花园里的风景，还有一些很抽象的情境画，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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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着，站着；睡着的，醒着的；泡咖啡的，弹钢琴的。

    这些画像永远是黑白的。但是从宋老师笔下画出来，就好像是彩色的，温暖的，发着光的。

    我很喜欢这个人，我也对他很感兴趣。我猜到了，这个人或许就是宋老师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可是我问宋老师的时候，他总是笑笑不回答，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做到了，可是宋老师死了。

    爸爸把这些画像都用刀子划破了，撕成一片一片的，烧成了灰烬。

    从此以后爸爸开始不是永远微笑了。爸爸变得永远面无表情。

    没过几天，宋老师曾经住的那个房间就被搬空了，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我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宋老师在这个房子里存在、生活过的痕迹全都被抹消了。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

    宋老师把他自己的日记藏在了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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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知道那个日记本在那里，但是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但是我现在想把它好好收起来。

    宋老师的日记本里写得都是他平时的一些创作灵感，或者对生活的感叹。

    只有一段话，我觉得难以理解。

    “我曾经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我发现时间的流逝只是在让已经过去的过去更加难以淡忘。回忆就像海浪的泡沫，而我在其中随着潮起潮落沉没。

    人的一生有那么长，我熬了那么久，最终还是没有熬到幸福来临的那一天。

    或许，我生来不配得到幸福。

    希望也是。希望只是在加速灵魂的消亡。

    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光，却发现他只是从我身边路过而已，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