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见字如晤 (第1/1页)

    安止性子沉闷，见到秦悦来叫声哥哥又自己去筛药了。

    屋内毒医对半，他一点也不担心秦悦会误食，反正每天都喝，还是他自己炆火慢熬的浓药。

    即使安止的心在经年累月的潜移默化下和毒药一样毒，可对上秦悦清澈亮晶晶的双眼时，他还是心生愧疚。

    秦悦环顾木架上深色药干，觉得有些奇怪，屋内可以说毫无立锥堆满药，但桌子上没有任何一本药集，学识药估计还得拜师傅。

    瞄了安止一眼，他心有灵犀地觉得后背发凉，默契地回过头。

    秦悦:“安止，你教我择药如何?回头我让爹爹给你涨月钱。”

    “不能。”

    安止转过身，继续做事。

    “为什么?”

    “没命花”

    “为啥?”

    “这里遍地是毒，就算是黑巴曼路过都绕道盘走，你要是误食……你死了就等于我死。”

    “我会那么傻乱吃东西?”秦悦大言不惭。

    安止心说，你不傻你天天喝，要不是我积德每一天给你减量，说不定你就活不过明年。

    安止不耐:“我父母健在，别害我！”

    秦悦觉得这胖小孩儿无聊死了，气呼呼地一旁生闷气，半响没人理他，他就去隔壁陋室小憩。

    “五缺一，来来来……”

    “我一个！”双玉举手。

    宫里太监没事就喜欢聚一起玩牌打发时间，赏钱多了无处花，就爱玩大发，运气好还能赢钱。

    双玉早摸清了这伙人，呼声最大的那个叫金心，他有个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干爹，仗着这点威信，平日里玩大家都让着点，主要玩的是开心不是?

    金心望着双玉摞高的赢利，眼都要瞪直了，自己兄弟今天不过闹个肚子缺席了，哪来那么个缺心眼儿的玩得那么认真，把他裤衩子输进去。

    旁边的人撞肩膀暗示，双玉才不管什么差不多就行，几个人攒了大半年的钱全被他赢走，还倒欠一大笔债。

    金心刚上桌还斗志昂扬，这会焉了吧唧地告饶。

    双玉表现得无比大方，捞起金玉耷拉的肩膀，附耳跟他说，欠的钱可以不用还就当交个朋友。

    金玉一听高兴坏了，再听犹豫不决面色凝重。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皇后素爱赏花，一班奴才跟后面走走停停，偶有彩蝶飞过。

    色彩缤纷的花丛出现枯败的残花，皇后用养尊处优的白葱指捻起来，沾了一手泥，她原本明朗的脸色变得幽幽黯然，“终是茶靡花事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娘娘……”

    皇后怏怏地:“回去吧。”

    金贵伺候皇后多年，十分了解她喜好，他叮嘱后面几个奴才，开得最热烈的芍药移到坤宁宫。

    几个奴才掰开花茎，忽闻嗡嗡嗡的声音，一道乌云闪电般的东西蜂拥而至，金贵大惊失色，用自己身子去替皇后引黄蜂。

    “来人！快来人啊——”

    双玉树后跑出来，拿出纱网罩，无偏差地盖到皇后头上，沙面垂地让她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

    其他奴才就没那么好运，被小小黄蜂蛰得满脸包，跟脸皮起疹子一样丑陋，包括双玉。

    皇后花容失色，忙道:“怎么突然有这东西?”

    这御花园她常来，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金贵:“回娘娘，蜜蜂在采花造蜜，不知道咋把蜂巢筑在花根茎处，一碰就窜出来蛰人。”

    皇后不好糊弄，她说:“黄蜂不轻易伤人，除非喝了酒，或者偷它的蜜?”

    后一句尾音上扬，被蛰得鬼迷日眼的奴才们瑟瑟发抖，前仆后继跪在地上求饶。

    皇后还没说话，双玉就站出来自动承认错误。

    双玉:“娘娘，我实在太饿了，就偷了蜜吃，没想惊扰到娘娘，请娘娘恕罪！”

    金贵背地里和金玉串通过，他也没上前呵斥，反倒帮他说起了好话。

    皇后身边受用的人不多，金贵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金贵的品性纯良，皇后的金玉良言，双玉全身而退，还谋得内侍差事。

    这个差事是金贵帮他要的，想要弥补金玉那龟儿子的账，奈何双玉高风亮节，摆明只欲结识金公公。

    围墙中活过来的人，哪能不知深浅，对方拒绝你能给的，说不定想从你这得来的是你不能给，他硬要的。

    金贵暗自忧心，双玉拍拍他肩膀。

    双玉说:“我知道厂公经常来给娘娘治头痛，他私下扣了我叔父，上天入地无门才来求金公公帮我。”

    金贵悚然，急忙掩好门窗，平复胸腔匀好气息，双眼盯贼似的睃他。

    他甩着拂尘，用细眼眉间上下打量双玉，“王掌印的干儿子?能从诏狱跑出来，你是第一人。”

    “我又没错，何罪之有?”

    “皇宫又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一个不小十个脑袋都不够用。今日之事要不是我，你以为皇后会放过你?”

    “自然是多谢公公。”双玉不吝美言。

    金贵倒了杯凉茶，自顾自喝起来，“那么大动干戈，你是想干什么?”

    双玉也倒一杯对饮，“实不相瞒，我有事求公公，冯追抢了我干爹心上人，我要讨回公道。”

    皇后看重冯追，让金贵地位受到威胁，他一向和西厂不对付，知那人不好相与，不会无端招惹。

    “这事，我帮不了。”

    双玉把全身家当解下来，琳琅满目地金贵眼都不带眨，他在坤宁宫什么稀奇古怪好玩意没见过，他用的痰盂还是夜明石做的。

    “……”双玉无计可施，打算离去。

    “等等！除非……”

    双回到张府，双玉打开信笺，熟悉的字体让他心胸怅然，他热泪盈眶地那隔着纸张的温度。

    魏哥，见字如晤，一切安好，勿忘心安，顺颂时绥。阮英字。

    小英英体贴到令人心疼，金公公要求的事令他夜难安寐。

    ……

    安止煎好药送到隔壁，才发现秦悦躺在木板搭的床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眉头紧锁，额颈盗汗，嘴里念念有词含着阿炎，凄凄切切哀哭，很是悲戚。

    安止给他盖好被子，端着药去到外面倒掉。

    闲暇无事，安止守在门口发呆。

    一个八岁小孩哥，虽少年老成，未经爱难解情。

    他薅秃头也想不明白，主人为什么打着爱的名义戕害他人，他明是非却不能妄自抉择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