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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气啊凛子！路子平常可不会给我们喝这种掺了水的淡酒……」坐在沙发座的大叔抱怨着摇动手中的空酒杯。

    凛子没有理会，转身背向吧台区，打开冰箱。

    山下正在想，路子又是谁？在确定听得见声量的距离内，他低声说：「今天我是为了还伞才过来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感觉话里好像带着撇清的意味，太刻意了些。「可是把伞忘在公司了。」

    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的人，奉上一小碟明太子冷面。「伞的事，怎样都好。」声线很低，彷佛爵士nV伶。

    他执起筷子吃那盘他没有点的冷面，心底掀动着奇妙的小小波澜。也不知道这条街上的酒吧是不是都这样招待客人。

    「要纯饮的话，请去跟路子姐说。」凛子转过身，把大量的冰块加进酒杯里。

    「哎呀，亏我平时总觉得路子是个母夜叉，她去哪儿找来的这麽个nV孩来看店呀？」刚才抗议酒水过淡的大叔嚷嚷着。「听口音，你是关东人吧？从来没听说过路子有meimei呢。」

    凛子对这一串话置之不理，端着浮有冰块的酒杯走向他们。

    这家酒吧门口的小招牌上，绞缠的字母拼出的名字是「ThePath」，原来是路子的「路」。倒是别致，不像其他酒吧，一般直接叫Michiko什麽的。

    那麽，凛子并不是这间店的mama桑。

    「听说路子还当过nV演员呢！」大叔们的话题朝向这间店真正的mama桑发展下去。

    「路子人呢长得是很标致，身材也好，拍过电影也不稀奇。」

    「倒不是拍电影的nV演员，是那种……喏，一边演一边唱歌跳舞的……」说话的男子学着扭起粗壮的腰肢，作卖弄风情状，那桌人全笑了起来。

    前音乐剧nV演员啊，是怎麽沦落到在萧条的旧港边开酒吧的呢？山下感到好奇，同时隐然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并不孤独。

    店的这一侧，凛子和他一样没有笑。「很滑稽是吗？」他听见她低声说，抬头往吧台看了一眼，没想到擦酒杯的人也正看着他，视线意外交会了。他先别开眼睛。

    她把乾净的杯子归位後，忽然按停了店里播放的谣曲，换了音乐。

    静默片刻，喇叭唱起欢快的音乐剧歌曲，《LifeisaCabaret》。山下智久对音乐剧没兴趣，也从来没听过这支曲子，却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喂，路子小姐才不会给我们听这个，也不会给我喝加了两滴酒的冰块。」那个大叔闷闷地说，这回竟给路子加上了称谓。「她这阵子是去哪了？」

    「秘密。」凛子说。

    「那nV人秘密可真多。你会代班到什麽时候啊？」

    「秘密。」凛子的唇角往上g，泄漏了笑意。

    没多久，路子的熟客们意兴阑珊地走了。「多谢光临，明天再来啊──」凛子在门口鞠躬送客，语气却毫无热切的意思。

    山下坐在原处，看她踮着脚把暖帘从挂g上取下，窄袖里露出洁白的手臂。其实以凛子的身高，即使穿着平底鞋也不必踮起脚尖，就能构着杆子，但那基础芭蕾舞似的姿势在男X看来，刻意得十分可Ai。她把暖帘挂在门的内侧，又关了招牌灯。

    这是打烊了的意思。以为受到驱赶的客人站了起来，正要找皮夹付帐。

    凛子转过身，眨了眨眼睛。「多喝几杯吧。还早呢。」

    於是他又坐下来。接受惯了来自nVX的特别待遇，山下倒不觉得今晚的状况有什麽出奇──不过这个nVX又不太一样。今天的印象跟昨天又完全不同，好像重组过的万花筒图样。

    她给他斟满了酒杯，刚刚的大叔没能享受到的纯饮。

    音乐再次换了，出乎意料，这回是上世纪80年代的庞克摇滚。

    山下看着凛子按照节奏从酒柜里点了一瓶酒，打开，倒进一只杯子里，然後自己喝了起来。喝得很猛。酒量赶不上，皮肤沿着血Ye输送的方向开始泛红。

    「这不是路子的音乐吧？」他趁着乐曲间的空白问。

    「不是，我品味b她好多了。」凛子放下空酒杯。他看着杯沿上残留的玫瑰sE唇印，脑中涌出凌乱的联想。

    「啊，你没见过路子姐。」她想起来。

    「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为了驱散脑海里无法控制的想像，他追问。「路子小姐……以前演过音乐剧？」

    「音乐剧也有、舞台剧也有，其实好像还客串过电影。」喝了酒，凛子的语气变得轻快，虽然音质依旧低沉。

    「真的是nV演员啊……」他想继续探问，但毕竟对方是不认识的人，这麽追问下去似乎太过八卦了。

    「嗯，nV演员。」凛子把音乐的声量调低了。「……山下，你想问吧？」

    「啊？」被点名了的人试图露出不解的神sE。

    「路子姐是不是美人？」她自问自答。「是，大美人喔。不然在这条街上只卖酒，还卖得b别人贵，怎麽会有那麽多傻瓜来捧场？」

    山下想说「我没有想问这个」，但还没来得及辩解。

    「啊，我没有指你是傻瓜……」凛子说，又偏着头想了想，「不对喔，你本来就没见过路子姐。」

    「等等，你怎麽确定我没见过路子小姐？」

    她笑起来，颊边浮现酒窝似的Y影。「你昨天差不多把人生历程都交代完了，可是并没有说你是谁？路子小姐呢？他们每个人都会问的，来过的客人。」

    昨天差不多把人生历程交代完了？山下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感觉窘迫，但其实并不。真奇怪。

    「啊，这首最bAng了！」凛子叫出来，又把音量调大了，再给他倒一杯酒。

    他们就这麽啜着威士忌，专心听了半首歌。「很适合开车的时候听。」山下得用喊的说出感想。

    「单曲循环播放。」凛子看着他，眼神Sh润。

    他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会凑过来亲吻自己。但并没有发生，她只是在节奏点上用杯子碰了他的杯子。「车最好是开在海岸公路上。」

    奇怪的nV孩子。

    可惜他们不是行驶在公路上，没有单曲循环，曲子结束了。

    「我有次在海岸公路上开车，」山下智久说，「很直的路，路的正前方就是一道彩虹，浮现在地平线上，感觉无论开多久，彩虹好像都在一样远的地方，跟月亮一样。

    「Ga0错了吧。那是海市蜃楼。」凛子竟然毫不浪漫地推翻他。

    不像他，也不像他们口中的mama桑路子，凛子彷佛没有过去。是的，凛子本身就是现在，当前，此时此地。她就像音乐，没有温度，无可回顾，就封存在时间轴上的个别节点里，回忆起来必定掺杂进自己捏造出来的细节。

    山下已经不能确定，在昨天，下雨的傍晚，凛子是不是真的做了一杯蛋酒给他。

    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说的景象里到底有没有彩虹存在……

    「是彩虹没错啊。」他重申，还记得南方岛屿公路上，那GU新雨洗过的清新气息。刚下过雨的公路上，不会出现海市蜃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