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寂寞枷锁（1） (第2/2页)

  监牢。少年一瞬闪过这个念头。

    「??你好，」半晌，少年仍不卑不亢地出声，「我受山神差遣，来拜访Si神之统领月，有要事相托。请问月先生在这里吗？」

    清亮的嗓音回荡在黑暗中。

    良久沉寂。少年听闻些许铁链滑动的窸窣声响，却没有半点答话声，蹙起眉头，道：「抱歉，我可能找错地方了。」

    说着便转身，即将关门离去。

    红发少年前脚刚跨，倏忽间，粗哑、低沉而了无生气的嗓音，自栅栏後的黑暗中微弱地传来。

    「你??」

    少年回过头，眨了眨眼。「嗯？」

    「你，」那声音说，「是赤狐妖。」

    「??啊，没错。」少年稍稍转过身，盯着监牢里那片漆黑，「你能一眼就看出来啊。」

    铁链滑动声，呼x1声。细微的摩擦声。

    「可你已维持人类型态近一百年。」栅栏後的未知者又道，破碎的嗓音里毫无温度。「为什麽？」

    「你问为什麽??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为什麽。」

    赤狐少年朝栅栏走去，褐sE眼眸搜寻着黑暗里的生命，同时歪头思索：「大概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说过，想看我变rEn类的模样吧。」

    栅栏後一片静寂。少年忍不住又朝那走近，开口：「你是谁？为什麽会被关在这里？」

    没有回答。下一瞬，一只被镣铐与铁链缠绕的手臂却猛地自铁杆间伸出，施力掐住红发少年的脖颈。铁杆因撞击发出声响，门外篝火的光倏忽间变得更明亮，照耀了未知者此刻距他极近的面容。

    赤狐少年呼x1变得吃力，勉强抬首，望进眼前少年的脸庞。

    身材高大，血红sE锐利的眸，眉宇俊朗，乱发如他置身之处一般漆黑。十分漂亮。赤狐心中头一个闪过的想法是，这人十分漂亮，灵魂里却无一丝生命该有的张力，空洞不已。

    「三百年前，我使出力量，将寂界半毁，更波及许多Si神，造成伤亡。」黑发少年俯视他，手中力道加重，「因而被月监禁於此。你若不想命丧我手下，就快逃。」

    语落，他正要撒手放开禁锢，却倏地一怔，见赤狐紧抓他的手腕不放。

    「我??我才想说呢，」红发少年喘息着开口道，「你不逃吗？」

    「??什麽？」

    「三百年。」红发少年望向他，「你已经独自待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整整三百年。」

    黑发少年愕然，看着面前的红发少年神情淡漠，抓住他被镣铐缠绕的双手便往自己脖颈上带，使其再一次压上气息与血管搏动之处。

    脉搏。温热。柔软。生命。

    他多久不曾碰触到了？这般温度、这般任X的自由、这般冲动闯进黑暗的明亮——

    红发少年闭上眼，长睫垂下，说：「你可以杀了我。」

    他倏地睁大血红的双眸。

    眼前的赤狐少年，将自己的X命双手交予他，全然没有戒备，神情平静，甚至若有似无地牵起微笑。

    「??你是疯子吧。」

    半晌，黑发少年低声道，「如此轻率的将生命??你不正常。」

    他猛地挣脱红发少年的手，又往其x膛用力一推，使少年向後重重摔落至地面，发出吃痛的喊声。

    「滚。」他冷声说。

    「你分明足够强大，有能力逃出这里，」赤狐不甘地朝栅栏後的黑发少年大声说，「还有，三百年前，你分明不是蓄意造成寂界的伤亡。」

    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之前分明从未见过我，怎麽会知道？」

    「我知道。」赤狐咬牙道，奋力站起身，「我当然会知道。真正的恶徒，可不会像你一样告诫身边人有关自己的罪行，还叫他们要逃的啊。」

    黑发少年注视着赤狐，双手垂至身侧，沉重的镣铐随之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我本来就该独自身处黑暗。」他最後说。

    「没有人生来就该处於黑暗，你这个混蛋。」红发少年步步b近，明亮的褐sE眸子凝於他，「黑暗相对於光明。你如果不曾见过真正的光明，别自以为身处之地是绝对的黑暗。」

    两人对视良久。

    外头篝火的明亮，辉映少年若烈焰般的发，光线透入黑发少年眸底，熠熠闪动。

    三百年。

    三百年的黑暗、冰冷与孤独。他原以为地牢将是他终身的归处，抗拒着对光明的向往，对陪伴的渴望，黑发少年一直如此告诉自己。

    你是祸害者，因此将会在黑暗里，永远孤独。

    然而此刻——

    「喂，混蛋，你有名字吗？」赤狐少年戳戳他的x膛，「我叫做慧。」

    长久以来头一次，黑暗中，一刹烟火升起，明朗地燃放，照亮夜空。

    「??我的名字，」

    他开口，鬼使神差地，「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