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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1/1页)
天逐渐转冷,枯黄的树叶细碎散落在院子里的草地,石板路延伸向小树林深处,尽头的亭子中坐着两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一只昂首挺胸的白孔雀拖着长长的尾巴,如同巡视领地一样在棋桌边走动。 背对小路的那位身着轻薄的毛衣外套,头顶的乌发间掺了些许银丝,面上长了皱纹却也不失风范,他低头揣摩着棋盘上的布局,思忖片刻放上一颗白棋。 “啧……学机灵了。”对面那人调侃道。 “过奖。”秦彦山抿了一口茶,“认输就趁早……” 话音未落,冰冷的枪管就顶上了秦彦山的后脑。 秦彦山和对面那位一起过了几十年刀尖舔血的生活,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自然不像寻常人一样慌张。他神色自若地放好茶杯,抬头瞥了一眼咬着下唇憋笑的保镖,瞬间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在这安保严密的庄园里,能用枪指着他后脑勺的只有一个人。 秦彦山转过头——果然,来者顶着一头招摇又显眼的金发,笑嘻嘻地举着一把仿真玩具枪对着他。他认命一般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啪——”秦升野张嘴模仿子弹出膛的声响,对着他的额头扣下扳机,枪管里的空气轻轻擦过他额头。“我赢了!” 被“刺杀”的秦彦山闭上眼睛,配合着小儿子幼稚的游戏:“这回死五秒够吗。” 秦升野收起玩具枪,两手撑着椅背吊儿郎当地回答:“够啦够啦,要真死了我这几天可不敢住这儿了,怨气怪重的。” “臭小子,待会儿把你扔出去。”秦彦山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命令道:“跟你严叔打招呼。” 对面那位便是严洲他爸——秦彦山的好哥们儿,出生入死的关系,兄弟感情比钢筋还铁。如今二人都已经退居幕后,闲下来后经常相约着下棋和钓鱼,不过听说严老运气极差,曾经连续三天都空手而归,最后碍于面子从市场买了条鱼回家向夫人交差。 秦升野跟他打了招呼,也没打扰两位长辈下棋,随意聊了两句就回房间去了。 他房间内的物件陈设几乎没变,从地面的干净程度能看出每日都有人打扫。可可从他脚边钻进房间,爬到书柜顶端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秦升野关了门,走到那台立式钢琴前,掀起了覆盖在上面的蓝色防尘罩。 午后的太阳照在黑白的琴键上,白键泛着浅金色光芒,修长的手指敲击出几个音节,唤醒了他初次来到这个房间时的回忆。 那还是在他六岁时。 “听老爸说你弹钢琴很厉害。” 年幼的孩童怀中搂着玩偶,被兄长抱到钢琴前,那人弯下身子,为自己调整着座椅的高度。 这房间完全是按照他喜好布置的——从床单的颜色到摆放的乐器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只不过秦升野对这一点后知后觉。 秦升野点了点头,两只够不到地面的脚晃了晃,踢在一块硬东西上时才发现这台琴早已为他装了个增高踏板。 “mama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了。”秦升野有些拘谨,用别扭的中文跟他交流着。“好像是三岁,还是四岁……” 秦升野的母亲加莉娜只是圣彼得堡一个名气不高的钢琴演奏家,秉持着让儿子实现自己梦想的想法,从小就培养起了他对钢琴的兴趣。 据传,父亲是在前往俄罗斯探望远嫁的胞姐时认识她的。当时秦夫人已经过世一年有余,他在结束了这段没有什么感情的商业联姻后也一直没有再娶。 他们二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在短短数月内就搞出了秦升野这个“意外”,但考虑到家中两个孩子的感受和一些特殊原因,一直没能将她娶回家,不过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付的抚养费也相当可观,只可惜加莉娜死在了结婚前的一个月。 秦琰捏了捏他脸颊边柔软的rou:“弹一首你喜欢的曲子吧。” 他抬起双手,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敲出一个音节。 稚嫩的手指敲击着琴键,每一个音都清晰无比,左手部分低沉而有力,右手则迅速地弹奏着主旋律。 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秦升野弹得入迷,除了偶尔有几个音节因手指跨度太小而无法演奏外几乎没有错漏。 脚从踏板上松开,指尖轻柔地在琴键上为这首曲子做了结尾,随后转过身子,用略显期待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兄长。 “哥哥,我弹得好听吗?”他问。 “当然,你很棒。”秦琰把怀中的猫咪抱枕还给他,“米莎是我见过最棒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需要夸赞,得到肯定的秦升野欣喜不已,随手将刚才当成宝贝的抱枕丢开,从地面跃起径直扑进他的怀抱。 他喜欢被秦琰抱在怀里,两个人面对着面,他用脸颊去贴秦琰的脸颊。 温暖,又让人有安全感。 让他忍不住想要依靠。 “我想成为世界上最棒的钢琴家!可是……教我弹琴的mama已经不见了。”秦升野把头埋进他怀里,如同受惊的小兽像强者寻求庇护,“爸爸说,搬到这儿来就安全了,对吗?” 亲眼目睹母亲被卡车碾成rou泥的阴霾依旧遮盖着幼童的内心世界,心理干预见效的速度是缓慢的,也注定了秦升野在彻底走出阴影前只能活在担惊受怕中。 他轻轻拍着秦升野的后背,温声道:“对,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父亲都会保护你……” “米莎——” 熟悉的嗓音将秦升野从回忆中强行拽了出来,他趴到窗户边一看,果然是严洲站在院子里喊他,身旁还停着那辆sao紫色的机车。 他心领神会地向那人比了个手势,换上鞋子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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