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月夜梦佛陀，提起刀和放下刀 (第1/1页)

    月夜，苏尘梦中一如既往是尸山血海，地底生出无数只手，想要把苏尘拽进炼狱里，和他们一起苦苦煎熬。

    孩童的尸首垒成高高的尸山，苏尘的手上沾满鲜血。

    苏尘踩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是一根断裂的腿骨，下一瞬，就有无数孩童朝着苏尘爬去。

    “啊！”他跌坐在地上，牢牢地抱着自己的腿弯，把脸藏在里面。

    “不要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每一个晚上，他都会回想起被他骗来、被那对夫妇卖掉的孩子。

    他从前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什么含义，可是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买客以外，还会有一些固定的买方。

    苏尘记得每一个自己骗过的孩子，所以当他乍然看到孩童的尸体被搬运出去，而买方轻描淡写地准备再买一批的时候，苏尘就知道自己做的是多么恐怖、多么离谱的事情。

    他恐惧到发抖，可是他不敢不按照人贩夫妇的命令去做，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搬运出去的孩子。

    他的梦境中每一个细节都十分真实，无数只手要拉他下地狱，而苏尘就会在梦境中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他以为这一晚也会是这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昏暗无光的梦境转眼间亮如白昼，尸山血海如雪消融，腥臭血味消散，鸟语花香。

    一切可怕的幻象尽数消散，化作烟雾从他的世界离开。

    有僧人踏月入梦，着僧衣，不佩戴佛珠，眉目慈和悲悯，看向他的目光像是能够洗濯人心。

    苏尘一边觉得自己污秽，一边又祈求拯救。

    苏尘哭着问僧人：“你能不能带我走？”

    僧人如珠似玉的抱住了他：“苏尘，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如果你继续为虎作伥，不会有任何改变。”

    僧人的话如审判一般，沉沉地落在苏尘的心间。

    苏尘在僧人怀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毫不怀疑僧人的话。

    但是听到僧人的回答后，苏尘眼中流露出了恐惧：“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他哭了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帮不了那些孩子，我救不了我自己，我惩治不了恶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我做的是错事，可是我对抗不了。我也想当一个好人，可是我就是一个恶种。”

    “我就像是活在臭水沟里一样，外表光鲜，实则坏透了。”

    听到苏尘自厌的话语，僧人声音柔和了一点，他引导苏尘：“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苏尘，你想保护自己没有错，但即便身在地狱，你不能被恶压垮。”

    苏尘嗫嚅了下嘴唇，大概是想说自己不敢，但是最后没有说出口。

    后来他们又说了很多话，僧人告诉他，如果做不到让罪恶消失，那就先让自己不要和罪恶同流合污。

    苏尘不自觉地相信僧人。

    尚且年幼的他敏感地察觉出僧人对他的行为持批判的态度，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费心纠正他的错误，引导他的观念。

    苏尘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怯怯地拉住了佛子的袖子，求他不要走，留下来陪他。

    他哭着说：“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做……”

    僧人没有答应下来，苏尘就知道他还是要离开。

    一边大骂僧人是个骗子，一边哭，直到僧人彻底从他的梦里消散的时候——

    僧人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个轻柔的吻：“不要怕，终有一日，你会与贫僧相遇。”

    夜尽天明。

    ……

    佛子神魂离体，回到rou身之后，脸色单薄如纸，唇边流出一缕血迹。

    他强行逆流时光，本就是逆天之举，又强行神魂离体，受了不轻的伤势。

    寂雪冷眼看着，缓缓才道：“佛子何必费这些心思？劝恶从善本就不易，况且苏尘被迫为恶，想要从善阻力重重。若是我等能够离开这里，一刀劈了那些丧良心的东西，倒也就罢了，如今他一个小孩，能够做的了什么？”

    谢寒宵补充道：“若是我们能够从这里出去，一剑砍了苏尘，也不会有日后的祸事。”

    楚牧之倒是好似多了几分精神：“苏尘后来能被逍遥圣地收入门庭，应该是一个孤儿。即便佛子不引导，苏尘也会悔悟逃离那对夫妇。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

    这话说出口之后，谢寒宵和寂雪都不说话了。

    他们继续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或许，是等待他们能够从时空间隙离开的机会。

    ……

    那一日之后，苏尘时常心不在焉，但是还是会听从人贩夫妇的指使。

    只是分糖的时候，他小心地扣了一块在手中，被苏泥看到了。

    苏泥眼眸无声，只是盯着苏尘的手心看，过了很久才挪开了目光。

    苏尘心中一跳，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泥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

    甚至在那对夫妇点数剩余糖果发现少了一颗的时候，苏尘谎称多分出去了一颗，苏泥还帮他做了伪证。

    苏尘当了太长时间的乖孩子，那对夫妇对他的戒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所以他趁着男人不在家的时候，给妇人下药，妇人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苏尘提着菜刀犹豫不决的时候，苏泥就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尘。

    最终，苏尘放下了刀。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佛门似乎是讲究不杀生的？

    如果他不杀人，是不是，梦里的那个僧人就会再来找他？

    苏尘放下刀，转身去囚禁最近这一批孩童的地下室，给他们解开了捆绑手脚的绳索。

    他们逃跑了。

    但是，苏尘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苏泥不慌不忙地用绳索绑住妇人的手脚，拾起刀，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砍断了妇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