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成为绘师的我与鴫田庄的亡灵_吃茶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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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茶店 (第2/2页)

明没兴趣:尽管昱民兄的日本语水准与日本人没有两样,但毕竟依然是出身上海,支那人那种JiNg明实惠,甚至在商谈时有些不留情面的个X仍没有改变。

    正治样认为可能跟他自己不懂汉文、无法准确判断商品价值有关──这才在机缘巧合下给了我在「鹬多堂」住宿打工的机会:正治样也许是希望会一点支那官话的我能够了解昱民兄的选购标准。

    可惜的是,昱民兄的选购标准跟「语文能力」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即使是凤毛麟角,」

    昱民兄拍了拍身旁以高级白桐制成的木箱;里面是他刚刚在「鹬多堂」买下的整套天启年造的景德陶瓷茶具:

    「对我这种小买办来说,倘若真能m0到凤毛,就是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完成中国统一的南京政府,现在主政者是「委员长」蒋介石。此人据说是曾经在日本学习军事、带领亲信部队「h埔军」屡战皆捷的常胜将军,也是孙逸仙逝世前指定的接班人。

    正如昱民兄方才所言,由於清废帝溥仪在支那东北成立「满洲国」,与南京政府分庭抗礼。「满洲国」虽然国号是「满洲」,但溥仪毕竟是清国最後一代皇帝,即使在日本,也耳闻不少人认为溥仪才代表「中华正统」,有充分的理由跟合法X恢复「大清江山」;由於在军事上,中华民国似乎没有实力「剿灭」满洲国,为了强调自己的「中华正统」,南京政府於是极力把散落在海外的支那文物回收到自己的手中。

    ……然而如果单纯b较文物的数量,甚至典籍制度的保存完好程度,「日本国」才是真正的「中华正统」也说不定。

    现在日本内地有许多人正以此为口号,宣传由日本帝国取代数千年来中国扮演的角sE,成为东洋的领袖对抗欧美列强,成立「大东亚共荣圈」。

    不过,也正如昱民兄所言,那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

    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只要本本份份做自己的事就够了。昱民兄或许想要藉由从日本收购支那文物,有机会m0到「凤毛」获取後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我目前只想安安稳稳地在「鹬多堂」住宿打工。

    我斜视着桌上的砂糖罐:

    「不过,说起大陆的书画藏品,大阪的博文堂跟关东的白杨社应该更丰富才是;如果昱民兄真的想要找到凤毛,怎麽会来我们这个专门买卖瓷器、茶具的鹬多堂呢?」

    鹬多堂的本业毕竟是收取田租、在平野川边充当大阪与京都的河运转运点,然後从典当品当中慢慢发展成骨董商行,纵使正治样出於兴趣,希望透过蒐集散落在日本各地的本国或大陆文物,充实鹬多堂的藏品数量,但与真正的古美术商舖毕竟完全不能相b。

    特别是大阪首屈一指的「博文堂」,在犬养前总理大臣的支持下,几乎垄断了关西一带的书画交易;已故的朝日新闻社有竹社长、住友家的有纯男爵、大东文化协会山本会长、阿部敕选议员等赫赫有名的政商人物都是博文堂的常客,博文堂的藏品也都受过罗振玉、王国维、长尾雨山及内藤湖南监定与认证,而我们「鹬多堂」,虽然正治样秉持着大阪商人不服输的JiNg神自称是「关西第二大古美术商」,监定方面完全只靠正治样「自己」的经验,以及我提供汉文的协助,远远不是「博文堂」的对手。

    鹬多堂所经手的,也都是古玩、茶具、瓷器等「不入流」的商品。别说是元代、明朝,连一张娄东派或虞山派的字画都收藏不到,昱民兄能在我们这里找到「凤毛」?

    孙昱民缓缓放下手中的珈琲杯:

    「这就是盲点,杏德君。」

    他又伸手探向砂糖罐:其实我刚才就觉得,依照他的习惯,刚刚他加进珈琲里的砂糖量肯定不够;昱民兄意外地是不太能喝苦珈琲的人。

    事实上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喜欢喝珈琲,抑或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分,所以才刻意选择点珈琲?一个喝茶喝了上千年的民族,如今将喝茶看成需要逐步戒除的「旧俗」,却又心心念念着要回收流散在海外的茶具──

    这样的矛盾,可能就只能不断朝里面加糖才能吞下肚。

    「这次在l敦的展览,虽然让中国人风光了一回,但也发现我们跟洋人的审美观念相差太多;我国自古以来,艺品不外乎字帖与山水,就是花鸟画我们都嫌过於YAn俗;然而洋人看不懂我们的书法跟山水──他们领悟不到东方文化的JiNg髓,反倒对於雕刻、刺绣、鼻烟壶跟玉佩这些小玩意儿情有独锺。」

    昱民兄把砂糖搅匀在珈琲中之後,轻啜了一口:这次的甜度似乎让他b较满意。

    「字画固然是大人们争相抢购的艺品,不过另一方面,雕刻、刺绣、瓷器、小饰品更是向洋人展现我中华文物无所不有、博大JiNg深的宣传物。」

    他拍了拍装有茶具的桐木箱:

    「也是很好的政治筹码。或许这套天启年间的景德镇茶具,会被委员长送给希特勒元首当成中德两国交好的礼物也说不定;总是b送给洋人一幅字画更实际。」

    确实如此。尽管接触的不多,但偶尔有欧米人造访鹬多堂,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大多是一些作工JiNg细的漆器、佛像、扇子等物品,并不在乎那些东西的年代跟作者是谁。姑且不说清御娘锺Ai的欧米文学,跟拥有千年历史的东方b起来,洋人对美术品的见识大概就只有这种程度罢。

    「鹬多堂蒐集到的杂物不少,舞鹬正治先生的目光也确实不错,只不过……有一样东西,我认为与其透过鹬多堂寻找,不如交给你来帮忙,你觉得如何呢,杏德君?」

    面对他突然露出的狡诘微笑,我只能轻笑微微低头道:

    「我不过是在鹬多堂跑腿的,真要找什麽东西的话,不如委请正治先生会b较容──」

    「──不,」

    这位来自上海的男子打断我的话。

    他从自己的背广内衬掏一盒香菸,cH0U出一根菸含在嘴上,顺带递给了我一根。对於这唐突的举动,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香菸,而同时他已经给自己的菸点燃了,将仍燃着火的火柴往我的方向凑来。

    我只能恭敬地探出身,把菸含在嘴中,让对方给自己点菸。

    此时孙昱民也微微把上半身靠近我,压低声说道:

    「……有些事情,我们中国人自己解决,别让日本人参和进来。」

    叼着菸的他将随意将那根火柴扔进还有三分之一杯的珈琲中。

    「有位大人急需找到某样物品……对方开出的价码可b中之先生或杜先生高太多了。当然,杜先生也很明白那东西的价值,所以我还在考虑是直接交给那位大人,还是给杜先生卖个人情──不过那都是那样东西到手之後的事情。」

    他从背广内衬里掏出一封深褐sE的信封:

    「详情之後我会再跟你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接受我的委托了,不是麽?」

    我咬着菸乾笑回应:

    「帮昱民兄找东西还是头一遭。」

    昱民兄咧起右唇角笑了笑:

    「找东西可要b顾东西容易多了。喏,」

    他扭头对着窗边昂了昂下巴:

    「茶具我自己带回去便可;今天也要麻烦你帮我照顾那丫头了,杏德君。」

    说罢,孙昱民将信封交给我。

    我一手接过装有「委托费」的信封,一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窗外:一辆人力车正缓缓驶近这间吃茶店,上头乘坐着一名头戴饰有红sE蝴蝶结的黑sE丝网帽,身着罩上黑sE蕾丝短披肩的墨绿sE短袖旗袍的少nV。

    或许真如他所说的,找东西b起顾东西──帮他照顾那名少nV还容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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