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牵 (第1/1页)

    窗外喜鹊四五只，从树间穿梭落到屋檐又跳到露台，时而落在台上轻啄窗框，窸窸窣窣的声响把于墨吵醒，他十分烦躁特别不想脱离这温热的梦，他本能地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企图睡回去，却惊觉不对，手胡乱地探了几下蓦地睁眼，抬头见到自己的脸在阴影下。

    一只大手为他遮着刺眼的阳光，于墨心里一暖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愣了数秒他才猛然起身，连连道歉，可沈瑜却说：“不不，这回是我抱的你。”

    “为什么？”于墨懵懵的，眼里藏着期待。

    “我……”沈瑜很慌，结巴着，“我喜欢抱着人睡。”

    哦……谁都可以吗？于墨眸子黯了下去。

    沈瑜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想解释但一时语塞，刚张嘴却被于墨抢了先：“你自己睡会睡不着吗？”

    “嗯……”沈瑜没多想便点头。

    “那……”于墨欲言又止，低头手指抠着衣角，半晌没挤出下半句话。

    他觉得冒犯，但小小的欲望在身体里涌动，即使是工具人他也想要，他想试试。

    沈瑜俯身盯着他，眼神热得晒红了于墨的脸，“那？”

    “那……我让你抱着睡吧……”于墨的声音特别小，小到淹没在窗外的嬉闹声中，却足以让沈瑜胸间翻起了浪。

    “你说什么？”沈瑜控制不了抽动的嘴角，明知故问。

    于墨瞪了沈瑜一眼，“没听见就算了。”

    “听见了听见了。”沈瑜咧开嘴像个傻子，想伸手拉他又没好意思，轻轻地攥了拳。

    于墨不敢看沈瑜，又低下头微微笑着，“那就说定了……”

    沈瑜连忙点头，兴奋又怯怯问：“那今晚睡你屋，还是睡我屋？”

    于墨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一脸不好意思，说：“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接了个工作，要带一个研学营去柏林，十五天，你等我回来吧。”

    这么久……沈瑜飘在天上的心突然摔到了谷底，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于墨回答。

    沈瑜把于墨送到机场，折回去安排好两周的工作，三天只在飞机上睡了七八个小时。

    他问朋友借了个孩子，在第四天的早晨加入了研学营的活动。

    于墨看到沈瑜时心情很复杂，有惊喜、有疑惑、有怀疑，但总的来说，他有点小小的欢喜。

    行程中工作繁琐，于墨忙前忙后无暇顾及沈瑜，可沈瑜呢，他只要能看到那个身影便满足，直到这天上午，阳光那般好，暖黄光洒在于墨细软深棕的长发上，他微微弯腰，发尾滑落掉在他的师兄兼同事林绀肩上……

    沈瑜脸一沉。

    “哇，绀绀，这个底色氛围太好了。”于墨凑在林绀旁边，双眼放光看着画说。

    绀绀……一把火轰地蔓延沈瑜的身体。

    林绀在调色盘扒拉了几下，在画布上点了点说：“墨墨，你再看这个。”

    墨墨……沈瑜咬紧了后槽牙。

    沈瑜带来的孩子叫凌月，是个12岁的小姑娘，她站在沈瑜旁边看看他又看看于墨，恍然大悟地一笑，说：“小叔叔，你输了呀。”

    本就气呼呼的沈瑜更是压不住火，闷哼一声：“滚。”

    凌月摇头笑笑跑到了于墨旁边，也俯下身看着林绀作画，将于墨又往林绀身旁推了推。

    这一推沈瑜彻底炸了锅，他闭了闭眼倒吸一口气，张嘴就喊：“于……”想想又不甘，顿了一下再喊：“墨墨！”

    兴许是不太习惯，于墨好像没意识到是在叫他，凌月侧头向沈瑜投去嘲笑的眼神。

    沈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又怒喊了一句：“墨墨！”

    这时于墨察觉，带着惊讶看向沈瑜的方向，只见他眦着一个假惺惺的笑在招手，奇怪极了。

    “墨墨！我渴，你带我去买水呀！”沈瑜接着喊。

    墨墨？买水？于墨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沈瑜看于墨不动，着急道：“快呀，我不会英语！”

    其实买水也不用英语……于墨嘀咕着也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车里有，我给你拿去。”于墨走到沈瑜面前说。

    “不要，我想喝点别的。”沈瑜拉着于墨就走。

    看着他们走远，林绀低头笑笑，“你这小叔叔真有意思。”

    凌月其实早就认识林绀，林绀是她家亲戚的徒弟，于墨也是，可她只认识林绀。

    凌月摇摇头道：“你们大人怎么一谈恋爱就失智呢。”

    “怎么？”

    凌月继续说：“他说他不会英语，你信吗？他原来就是外语太好被叫来我家给我辅导竞赛的。”

    林绀笑笑没说话。

    “他是临时飞来的，于老师不知道吗？他都不用办签证，他能不知道怎么买水？”凌月说。

    “可是，你不觉得他们很快乐吗？”

    “小孩，你看，”林绀指着面前的画说，“这画里的颜色，未必都是你真实看到的，但这样也许更美呢。”

    林绀放下笔继续说：“有些人，也许值得他装傻吧。”

    也许吧……凌月看了看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笑着没再说话。

    另一边，于墨被沈瑜拉着走，他拉的仍是手腕，可是掌心的暖似乎不一样了，于墨不再介怀，只觉这样也好。

    他需要一个小玩具，而自己需要这一份温暖，各取所需也未尝不可。

    买完了水，于墨仰头是一片湛蓝的天，他没有回去的打算，灵机一动拉着沈瑜的袖子说：“你带我逃学吧。”

    沈瑜没明白，于墨扬了下眉，清澈的眸子透着亮，“他们早着呢，也不需要我了，你带我去玩啊，这边你肯定熟，对吧？”

    沈瑜先是一惊，紧接着露出尴尬，好半天没说出话。

    于墨脸一冷，问：“不行？”

    又是那个刻薄却好看的表情，沈瑜连忙点头，回问：“你想玩什么？”

    于墨认真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吃熟的蔬菜，我三天吃的都是生的，我觉得自己像头牛。”

    沈瑜被逗笑，问：“菜我晚上给你做，还有呢？”

    于墨在思考的时候，沈瑜蓦地瞥到不远处窜过一个眼熟的身影，他虽然戴了鸭舌帽仍是盖不住那亮眼的粉色头发。

    张青澄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瑜没多想拉着于墨就跑，“别想了，跟着我吧。”

    这次，他情急之下牵的是手。

    为了甩掉张青澄，沈瑜拉着于墨在小巷里胡乱穿梭，终于见不到那恼人的粉时，已跑出去很远了。

    于墨虽是气喘吁吁，但觉有趣，面前是一大片跳蚤市场，奇奇怪怪的商品琳琅满目。

    于墨跳了进去，像是蹦进了玩具箱。

    误打误撞似乎带他到了对的地方，沈瑜也放不下欢愉的嘴角。

    那手，不知不觉地，谁也没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