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_第五十二章-大悲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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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大悲 (第1/1页)

    策言语速不急不躁,彷佛说的话和尖锐二字一点都搭不上边,但正是这般语气加上轻蔑的态度,才最能把话里藏着的,细细密密的针磨得更利。

    告君也非一个会轻易被激怒的人,在策言说话之际,他看着他虽然带着笑意,却异常冰冷的双眸,迅速压下适才的愤怒,没被策言牵着鼻子走。

    在策言下逐客令的那会,告君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对他微微一笑,不温不火道:「策言,你还是一点都没学乖,我以为你被关回镜谷的那几百年内,会领悟过来将这般重的心意押在一个人身上,是多麽不切实际又荒唐的事。」

    「不劳C心。」策言睨他一眼,眼中笑意未退,「我就是这麽Ai赌,学不乖的。」

    两人的视线堪堪对上,各自带着非把对方疮疤揭开不Si心的恶意,脸上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该畏惧的,从来不是冲动易怒的人,而是能完美抑制自己情绪,镇定到骨子里的那种。

    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摒弃了所谓的人X。

    「陪上所有。」告君道:「你倒是敢。」

    「我敢,因为我一无所有。」策言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我只好拿自己来陪少主玩玩,这笔不亏。」

    良久无语。

    两人的对峙最後以告君的失笑告终,他话语里夹杂一丝鄙夷,抚袖离去,「奴X忒强,没出息。」

    策言被扣了这麽大一顶帽子,在告君走後翻了个白眼,手中扇子一转,一朵冰莲的轮廓一闪而过,随後和摺扇齐齐消失。

    「满口废话,Si不走。」策言知道告君还在听着,冷笑着回敬了一句。

    他撵撵衣上不存在的灰,站了起来往业塚卷走去,三道黑气从宽大的袖袍中窜出,进入卷轴里,阻断它们和告君的连结,这样一来,策言在里头经历了什麽,後者便t0uKuI无门。

    策言抬头看着三幅卷轴,虽然理智上的坎过得去,心理上的坎却迈不太过,他从没自忖过是个豁达的人,那些锋利的、会把心搅得血r0U模糊的东西,他只是包裹好,扔到一个自己都找不着的角落,然後假装一点都不危险。

    自欺欺人。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触碰最左边的那卷,米hsE的卷面瞬间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一般DaNYAn开来,策言眼前一黑、脚下一空,又马上踩到实地。

    策言没进过业塚卷,只知道第一卷应是大悲卷。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便随意乱晃,神情闲适。

    他的大悲……他都不晓得自己足够浑噩的一生中,还有哪件事称得上可悲,又或是说,哪一件事称不上可悲。

    周围黑暗迟迟不退,策言晃了一阵子,最後停下来喃喃道:「这破画卷感应不良?」

    他脚下的「地面」随即震颤了一下,像是被他的自言自语刺激,策言挑眉,眼前景象变了几变,速度快得他来不及捕捉。

    最後,画面停在一个雕梁画栋的酒楼私厢中。

    策言脸上的笑顿了顿,又唤出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搧,冷眼打量着酒楼。

    私厢内除了JiNg致的雕塑和摆设,还很有情调地打天花板垂了几条迤地红纱,将淡淡酒气弥漫的室内掩得难以一眼看清,多了几分yu拒还迎的意味。

    策言冷着脸伸手一搧,冷肃的狂风变从他身後的门灌入,将红纱吹得翻腾不止,私厢最里部坐在酒桌边的两人也现了身,楼外夜sE沉沉,酒盏斟至半满,酒客却清醒异常。

    「你……你是什麽?」其中一名酒客身着华衣,头戴金冠,一瞧便知非等闲人家,应是哪个名门望族的贵公子。然而,此刻他却一点都没有少爷的骄奢气,手打着颤,酒杯翻倒在桌上,淌了满桌的佳酿,他本来坐在蒲团上,却因害怕,整个人後退了好几跨步,盯着对座之人,眼中布满恐惧。

    「我?」被他戒慎以待的蓝衣男子还倚在案边,轻晃手中杯觥,背对着策言,看着楼外夜sE,嗓子因喝了整晚的酒,有些暗哑,但策言不会认错,这个就是他自己。

    倒是很久以前的自己,他这几百年来b较喜欢穿黑衣裳。

    「策言」一口饮尽杯中物,终於侧首看向男人,和几千年後都还有九分相似的面容被微醺妆点上了一层薄红,就像哪里爬出来的鬼魅,桃花眼一g,摄人心魂又诡异。

    「我说我是神仙,你不信?」他信手一挥,招来狂风满堂,不知何时出现的碎冰碴子在空中震颤,被风卷起,呼啸着冲出酒楼,没入深不见底的夜,下方街道很快便腾起一片惊呼,「怎麽下软雹了?现在可是八月!」

    刺骨冷风从楼外刮了进来,把怔愣着的男人吹醒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策言」,「你、你真的是神仙!」

    说完,他马上回到案前,只是去构酒杯的手还抖着,费了些功夫,斟满了酒就要敬这位「神仙」,喜笑颜开,语调豪放,是风流公子才有的洒脱气,就好像他面前坐的不是呼风唤雨的神,就只是个实在和他投缘的挚友知音,「我唐霖三生有幸,居然得了个神仙知己,来,这一杯敬你!」

    「策言」让他给自己斟满酒,杯盏相撞,各自饮尽。

    而策言身为画外人,看着这一幕,难得啼笑皆非了起来。

    他都快忘了他以前有多肆意张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马上沉下脸,攒紧扇子。

    业塚卷再怎麽不靠谱,策言对幻境的抗X再怎麽高,可毕竟卷轴是告君,迄今唯一一位从上古活到现在的神族做出来的,作为他的得意作品,它不可能出此纰漏。

    可这般和睦的场面,不可能是大喜卷。

    他的大喜,现在不长这样。

    这不知是大悲还是大怒的幻境绝对留了後招。

    策言目光暗了下来。

    果然,在两人继续推杯换盏之际,虚无黑暗自四面八方聚拢,就像贪婪的怪物,将华美的酒楼吃吞殆尽。

    最後隐没在黑sE中的,是他自己轻佻却认真的微笑,他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的至交好友。

    唐霖。

    这两个字如雷贯耳,如同方才被召出来的碎冰碴子吹了几千年,一颗不漏地扎进策言皮r0U里,鲜血被堵住,流不出来,在这具早不知腐烂又再生多少次的皮囊内淤积溃烂。

    永远的疮,来自策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荒谬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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