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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论是忧伤的日子,抑或是喜悦的日子 (第2/2页)
兢兢地忏悔上好久的。 洗净衣物,拧干,然后塞进烘干机里。大都市的生活方式与他所来自的小镇子不同,这里的人们不能在光照明明很好的阳台上晾衣服,在他来到克伦兹城的第一天,柯罗塞尔就特意叮嘱过了,据说是为了让这一带的环境看起来高档一些,这样才能吸引购房人以高价买房云云。 洗衣服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埃弗里擦净手上的水和泡沫,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说来也奇怪,他这双手明明已经在大火中被烧坏了神经,触觉尽失,却保留了灵活活动的能力,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他犹豫片刻,最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克伦兹语课本自学起来,虽然他再也不想回到高中里了,但其实心底依然有着一个大学梦:如果能自学考进柯罗塞尔任教的国立异能研究大学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听弗尔本先生讲课呢。 在他的故乡凯洛斯镇,他只读到高二上半学年就因烧伤辍学不读了,此后也尝试着努力自学,可那时他因接踵而来的各种不幸心神恍惚,昨天父亲为了逃避债务抛下他和母亲啦,今天最好的朋友被他丑陋的伤疤吓跑啦,明天偷听到母亲与两情相悦的叔叔因为他的存在迟迟不能开始新生活啦……之类的。以畸形的身体降生于世,不是在忍耐不幸就是为他人招致不幸,为什么崇高的神明大人会容忍这样的他的存在呢?难道对祂来说,世界的概念被玷污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于是,在那个命中注定般的夜晚,埃弗里察觉到母亲终于入睡后,从厨房里偷偷地拿了一把水果刀。 在克伦兹教的教义中,人的身体是神明的恩赐,自杀、自残相当于破坏神明赐予的身体,都是不敬神的大罪。但彼时的埃弗里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带着水果刀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背靠着房门坐在有点凉的地板上。他默念了一声“求您宽恕我”,然后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对准了被玫瑰色伤疤包裹的纤细的手腕。 刀刃最初切入手腕时,其实是并没有痛觉的,因为表皮的神经已经坏死了。但随着那铁片不断深入,他逐渐体会到了内里的刺痛,颜色鲜艳的血液濡湿了刀片、濡湿了皮肤,像眼泪一样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其实呢,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只切到这种深度并无法真正致命,莫不如把刀刃对准人类最为脆弱的脖颈,或是干脆从高处一跃而下。 所以说到底……还是在贪恋“生命”的滋味吧?尽管这样丑陋不堪的自己的存在,会为自己和母亲带来无穷无尽的不幸,也自私地想要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手腕处的刺痛,也许是因为愧疚的心情,或者二者皆有之,他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像负伤的下水道老鼠一样扑簌簌地落下眼泪。就在他倍感绝望、以为夜晚永远都不会结束之时,一个温和而美丽的笑脸蓦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是弗尔本先生的话……他会怎样看待现在的我呢?”埃弗里忽然感到一阵从灵魂深处激起的战栗感,小心翼翼地拨通了柯罗塞尔的电话。 埃弗里的母亲同样对于克伦兹真神有着极深的信仰,第二天发现儿子犯下教义中明文规定的大罪后,愤怒地连着抽了好几巴掌。那半边白皙的脸颊立刻高高地肿了起来。 埃弗里捂住脸颊,忍着疼痛对母亲说:“mama,昨天晚上我给弗尔本先生打了电话。他说愿意介绍我去克伦兹城治好身上的伤,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和他在电话里细谈。”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埃弗里发现他的右眼里面蓄满了眼泪,视野模模糊糊的,连课本上的文字都看不清楚了。他努力地擦掉眼泪,在心里告诫自己:“一直被困在过去是不对的,既然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有了更加适合学习的新环境,就应该朝着目标不懈努力。”他揉了揉被母亲掌掴过的脸颊,那里按理来说已经不应当痛了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柯罗塞尔的下班时间,埃弗里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猜想现在的柯罗塞尔一定已经打算开车回家了。现在还没到真正的早高峰时间,但在克伦兹城这种大都市里,偶尔发生堵车现象也是难免的事。他捧着一本教辅,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读着,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柯罗塞尔似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太擅长”烹饪,特意叮嘱如果饿了的话可以点个外卖。但在埃弗里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现在的他相当于是依靠柯罗塞尔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在陌生的城市里生存,这些完全是出自柯罗塞尔的一番好心,所以等他以后找到工作经济独立,这些费用都是要一一偿还的。 中午时分,埃弗里在冰箱冷鲜层里找到几片柯罗塞尔吃剩的面包,于是就着冷水吃了。现在的他还在犹豫,究竟是故技重施、从冰箱里找点东西填饱肚子,还是等待柯罗塞尔回家一起共享晚餐这可能意味着要挨饿更久。但他却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做晚餐呢?虽然他的确不太擅长烹饪,母亲也总是以一种接近于恐惧的神情对他说“好孩子,这种事还是让mama来做吧”,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他不信自己对照着完美的食谱还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埃弗里信心满满地走进厨房,洗干净手,戴上一次性手套,并且暗怀某种很难评价的心情,系上今天早上出现在柯罗塞尔身上的红色围裙。柯罗塞尔的厨房里大多是用来制作蛋糕点心的原材料,不过他还是很幸运地翻找到了一块冷鲜rou和几种新鲜蔬菜。他在网上找了一个还比较容易复刻的食谱,心想只要用心的话就一定可以成功的,甚至,他已经开始想象柯罗塞尔看到成品时会怎样含笑地夸赞他的手艺了。 那么第一步,先从把rou切成薄片开始吧。埃弗里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鲜红色的rou仿佛正在他手下微微蠕动,闪烁着诡异的光。 …………………… 某某路口发生连环追尾事故,造成小范围的交通拥堵,所以柯罗塞尔到家的时间比预想得还要晚一些。他刚打开房门,一股焦糊的难闻气味扑鼻而来,而厨房里正翻涌着明亮的火光。 柯罗塞尔立刻冲进厨房里救火,但他进入厨房后才发现,并非整个厨房都陷入火海,火光的来源是一口着火的油锅,锅中的食材已经被烧成黑色的焦炭了。他当机立断,用完全浸湿的抹布包裹住自己的手,抓起锅盖扣在着火的锅上。渐渐地,那噼啪作响的油锅终于安静了下来。 “唉,看来这口锅是不能要了。”柯罗塞尔自嘲般地叹了口气,又将视线转移到瑟缩在厨房角落里的罪魁祸首身上:埃弗里完全被那火光吓傻了,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样瑟缩在厨房的角落里,身上围着的围裙竟然被烧出了两个窟窿,而那只完好的手臂和那只没有知觉的手臂上都被热油烫出了几个引人注目的水泡。他俯身,想要搀扶起受伤的埃弗里,后者却突然惊恐地大叫一声,随即小声地哭泣起来,陷入一种接近于癔症的状态。 柯罗塞尔决定先好脾气地劝哄一会儿,至于炸厨房所造成的种种损失,入夜后再让这始作俑者一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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