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陆野的小心思 (第1/1页)

    深港临时住所——

    浴室里的水蒸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弥漫，撞上玻璃门的瞬间凝结成点点水珠，沉默地顺着垂直的玻璃滑落，坠入墙边肮脏的缝隙里不见踪迹。

    陆野低头站在花洒下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自杀者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摩天大楼底下涌动的人潮和来往的车辆。

    他漫不经心地从旁边的铁架子上挤出洗发水，单手抹在头发上潦草地搓洗着。

    浴室外面传来仇方堂假惺惺的客气和承应，隔着门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应该又是在跟别人聊生意上的事。

    对陆野来说，仇方堂的真心和假意其实很好分辨。他说话的时候只要主动找你的眼睛，就一定是真心。只有他期待你的回音，才会想看着你说。陆野熟悉他的每一种眼神。这些年跟在他身边，陆野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眼神。他太了解他。同时也看不懂他。

    他像是没有自己的私人情绪，时钟一样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上头的一切指令一旦下发，他就能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打起精神来处理。有时候半夜迷迷瞪瞪地被电话吵醒，陆野睡眼惺忪的就看见他接完电话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僵硬地活动肢体下床去案前处理。

    陆野知道仇方堂想早日坐上蜂后的位置安定下来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远一些。这是他们早就达成的共识。其实是仇方堂的提议。生活本身对陆野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他的全部色彩来源于仇方堂。仇方堂是他的感官，没有了仇方堂的他跟瞎子没有太多区别。陆野只是想跟着他，答应得很痛快。他不是很在意别的。但他最近总觉得仇方堂不太对劲，却说不出奇怪的变化到底出现在哪儿。

    或许是面对自己沉默的时间变长了，或许是他发呆的次数变多了，或许是他开始在意一些从前甚至注意不到的小细节……或许是，是他刚才把自己推出去时眼里不容置疑的强硬让陆野觉得非常陌生。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头顶的灯忽然灭了，整个浴室陷入一片黑暗。陆野听见外面的仇方堂“啊”了一声，紧接着解释了一下终于挂断电话。陆野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还好。他刚刚走神走得天南海北，居然都洗干净了。转身摸到一边空空的置物架，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衣服进来。

    他跨出浴室走出去，夏天的深港气温感人，感觉能把热带鱼蒸死。“方堂，我衣服呢？”陆野看向仇方堂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这是此时屋里唯一的光源了。

    “这还能在哪儿啊，不就行李箱里嘛？怎么回事啊你这记性……”仇方堂的眼神粘在屏幕上下意识地开口接道。

    “方堂。”陆野走过去，强硬地合上诺基亚的屏幕把手机收进自己手里。“你是不是太入戏太深了。”

    仇方堂猛地对上他严肃的视线，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愣了几秒，半晌才放下空举的手，恢复正常开口道

    “对不起，我忘记了。”

    月光从廉价的粗布缝隙间透进来，仇方堂顺着光线瞥见了自己的影子，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怎么回事……

    脚趾上一凉，感觉有水珠滑下来，仇方堂的出神被打断。他一转头就发现满头水珠没擦干净的陆野，赶快走去行李箱那儿给他拿毛巾。

    “你怎么不擦干就出来了？”

    “忘记拿进去了。”陆野走过去接过毛巾顺手往头发上呼噜了两下，大致干了就往身上擦。

    仇方堂蹲着从箱子里翻出衣服，刚要起身，没注意视线就对上了陆野的某个部位。他有些尴尬地扭头站起来把睡衣递给他“擦干了先穿上，别光着在屋里瞎晃。”

    一时没注意，这小孩儿发育的也太快了。

    陆野浑然不知地接过睡衣往身上套，“你休息去吧，三天没好好睡了。”

    “我把计划列完再检查一下。”仇方堂伸手去够陆野拿着的手机“很快。”

    “不行。”

    陆野飞快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你必须休息。没得商量。”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还教育起我来了。”仇方堂不甘心地伸手去抢“这计划很重要的，出了事我要负责的……”

    “你做计划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检查的时候改过一个字。”陆野不甘示弱地侧身躲闪往后退“不给。”

    “臭小子还来劲了是吧！”仇方堂很少在陆野这儿吃亏，一朝被拒绝就非常不习惯，下意识地就犟上了“我还不信我拿不到…”

    仇方堂逼着陆野往后退，左手搭着他的腰去够他藏在身后的手。陆野怕伤到他不敢动真格的就只好躲闪着往后退，把手机在两手间换来换去。

    一直纠缠到床边。陆野自暴自弃地往后一倒，后背死死压着手攥紧拳头。仇方堂就顺势跪上床转身去翻他的侧身，试图把陆野抬起来。

    “臭小子…”仇方堂努力把手塞进陆野的背和床单之间狭小的缝隙，“你…你给我起来…”

    陆野却压在那儿纹丝不动。仇方堂掰了半天觉得这样折腾不行，论体力他干不过这个牲口。于是他灵机一动，猛地伸手去挠陆野的腰侧。

    结果陆野还是仰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表情毫无波澜。仇方堂莫名起了兴致，也快忘了自己刚刚是为什么要跟他瞎闹的

    “欸，你不怕痒吗？”

    “没感觉。”陆野甚至把腰往下压了压。

    “欸？不会吧。”仇方堂不信邪，伸手去挠陆野身上的其他地方。

    脖子——没反应，胳肢窝——没反应，脚底——没反应，膝盖窝——没反应……仇方堂疑惑地把手伸向陆野的大腿内侧，刚挠了几下手腕忽然被他抓住。

    “…哥，睡吧。”灯还没恢复，陆野仰头朝上躺着，脸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算我求你的，好好休息。”

    他难得叫仇方堂一声哥。要强的小屁孩儿平时一点亏都不乐意在他这儿吃。

    “行吧。”仇方堂妥协着翻身下床“明儿喝粥，我先下个米去。”

    仇方堂的脚步远去，陆野赶紧翻身下床跑进浴室，对着洗手池的水龙头就开始冲头。

    本来干得差不多的短发又被打湿。陆野有些头疼地关了水龙头，拿起刚刚擦过的布重新擦干。他叹了口气，感受到身体下方不断上升的体温，懊恼地把双手盖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反手关上门低头，看着自己凸起的裆部发愁。

    真不是东西啊你，仇方堂今天多累啊…

    陆野试图用意念军训它。

    他现在很忙，我不能因为这个去烦他。你消停点，以后再说吧。

    可惜成效并不明显。陆野只好开门躺回床上，朝着窗户侧躺着把被子拉过来遮住它，用腿压住一个小边，在心里默默烦躁。

    都怪你。今天不能抱着他睡了。

    埋怨着埋怨着，仇方堂回来的时候，陆野已经睡着了。仇方堂小心翼翼地翻身上床，拉过陆野的杯子盖在了肚皮上。

    奇怪，小孩儿怎么突然开始盖被子了。

    仇方堂半梦半醒间突然冒出这想法，没来及思考，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窗外蝉鸣声声入梦，在燥热的夏夜，给睡着的孩子编织了一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