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雷_洛神美人0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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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神美人04 (第1/1页)

    那场诡异而来的雨雪让天变得更冷,陶思尘被冻醒后发了心悸,痛得才睁眼又险些昏厥。他满面冷汗,缓了许久才真正回神。

    身上盖着蜡染外袍,身下未着寸缕,不堪入目的痕迹遍体都是。陶思尘动时骨骼酸痛,自腰腹以下像被活生生斩断。小腹上压着冰凉的东西,是盘成一团的黑蛇相思,陶思尘没力气,便懒得去管它。

    昏睡过多久,当时又发生了什么,他记忆混乱,什么都记不清了。但这具身体有过的反应,他心知肚明。陶思尘并不以此为耻,他只当这是场不太美妙的梦。

    梦里都是侗良。

    “阿洛……”车厢外头有人叫了一声。

    徕楼对气息的感知很敏锐,只消片刻就察觉到陶思尘醒了。遂曲指在木板上敲了敲,小心试探,直到陶思尘应声后才敢进来。

    进来那人穿着蓼蓝染成的宽衣衫,一件蜡染雷电纹的短马甲,颈上是数道银项圈,这不是中原之地流行的打扮。

    衣服半旧不新,但蓼蓝染的颜色漂亮耐看,棉布衣服也柔软妥帖,衬得人很精神。徕楼腰上没再缀银饰,只挂有些五彩绳编的络子。

    他与侗良是双生子,面目长得殊无二致,气质却全然不同。南蛮之地的人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徕楼早将头发剪了,长的几缕束成小辫垂在肩头,剩的碎发随意散在颈后,不像侗良那头墨藻般的长发。

    怎会将人认成侗良?陶思尘清醒时看着徕楼,觉得二人分明大不相同。

    徕楼递了个包袱给他,里头是镇上置办的新衣。陶思尘还是没动,垂眸瞥了眼,见那人手腕上本有三四个银镯子,现只孤零零地剩下一只。

    “衣服,你的衣服坏了”徕楼心中还对那事有愧疚悔恨,说也话无甚底气。

    终于抬眼时,却见陶思尘身上盖着的袍子滑动下来,露出大半片皮肤。皮肤因病气苍白,更衬得合欢红痕清晰,文身上被蛇缠住的海棠花也尤其艳丽。徕楼看得哑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陶思尘不管这人心中藏了多少事,他向来冷心冷性,自己过得尚且不好,哪来闲心在乎别人?独臂本就不便,他又因浑身骨骼酸痛作祟,这衣服穿得尤其见艰难。

    相思因他动作醒来了,缓缓爬到颈上,未看陶思尘,只定定对着徕楼。后者沉默半晌,终于上前去给陶思尘套上衣衫。

    “去哪?”陶思尘冷声问了句,闭着眼任人去弄,徕楼回答说他们正在去陇柯寨的路上。

    陶思尘感觉相思的信子搔在了颈上,有些痒,他偏头避过。“我不去那里。”徕楼手上一顿开口想叫他名字,被陶思尘一口噎了回来,“我也不叫那个名字。”

    “哥哥叫你阿洛,你应过的。”提起哥哥,徕楼手指攥了攥,但很快把衣服展平开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相思将他颈侧的一络发推开,陶思尘微微低头:“我骗他的,你不知道吗?”

    穿好衣服,陶思尘把染血弄脏的玄机匣给拣了回来,他拂开盒上的尘灰,上头依稀可辨认出来四个字——洛神美人。

    这字娟秀不似男子笔锋,是他当年请人题在玄机匣上的。陶思尘手指点在那个“洛”字上,轻笑道:“你哥也不怎么识得汉文,只会念这个字。”

    陶思尘身心俱疲,躺过的数日也没能养回些许精神。他又闭目歇息,阖眼却见旧事纷然漫上,记得的,不记得的,都乱糟糟填在脑海里。

    他从娼妓的腹中出生,在陶家不受人待见。陶思尘这个名字,是人叫他要“常思己身如尘泥”。

    后来陶家在皇城的血腥清洗中没了,陶思尘觉得好笑,这丑陋的巨物比他先陨落成泥。

    他和他的痴人二叔同道逃到了鹤近山,陶忘真无情,其实对身边跟着的是人,或是什么猫狗全不在意。若非是陶思尘在机关术上有些天赋,或许陶忘真连他是谁都不记得。

    鹤近山被造成世外仙境,也是陶忘真梦幻之地,也是百年后可供容身的坟。陶思尘和他这二叔意念不合,分别景象闹得尤其难看。他也不在意,撇下陶忘真在这当世外仙,自己一头扎进红尘里。

    可红尘好像容不下他这个半阴半阳、非男非女的怪异之人。

    入世懵懂,陶思尘识人不清,遭人利用后身陷囹圄。那人要以他精血炼丹做药。陶思尘苦苦挣扎挣扎时,被人拔了舌头。

    陶思尘抿了抿唇,感觉舌根都正为这些往事泛起旧痛。他逃出来了,被人追着躲进十万山石间,侗良就在这里。

    他跌落在石上,浸没在水间,再过一会儿就能魂归西天。濒死之际,陶思尘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自己腹上,离得很近,他却什么也看不见。颈上被人掐住了,似被蛇缠无法挣脱。

    “怎么连死也不能安生……”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有个人把他抱起来,并凑到他耳边反复说着一句:“你不会死。”

    回想起当时,陶思尘竟生得几分绮念。总觉得侗良离他太过亲近,飘到颈侧耳边的气息,都错想了亲吻。

    这副半男不女的阴阳身,被贼垂涎,也诱得这个南山教圣子为他失去魂魄。

    侗良将他捡回了南山教那个鬼地方,这个人不会说汉话,但诡异的是无论侗良说什么,他都能听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舌头断了,无法给予回应。侗良问他叫什么名字,陶思尘想了想,随手在玄机匣上一点。

    所以才有了阿洛,阿洛……

    相思缓缓在陶思尘身上缠绕,环在人颈间,爬去耳后,又自然地绕着他手腕,将身体放在人掌心。这毒物和他尤其亲密,陶思尘感受着它的动静,在某刻倏地睁开眼睛。相思正卧在他手心,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哪都能去,只是不想去陇柯寨。”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陶思尘不需回头也知道这是徕楼动作。徕楼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心生妄念,很想上去把这个人抱住,紧紧抱着,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但徕楼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摆,一件件说着往事:“可你明明很喜欢陇柯寨的,做了风筝送我,吃新节的时候,跳月游方的时候,都是高兴的吧。而且阿洛不是……喜欢哥哥吗?”

    然而这几句话并不能打动他那副冷淡心肠,陶思尘一哂:“我非要喜欢什么人才能活是不是?何况侗良已经……”

    这话没能说完,相思的信子轻轻在他指尖上去碰,陶思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毒蛇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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