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书信 (第1/1页)

    西北边境苦寒，赤地千里，曾经战乱不休，边境百姓生活潦苦，如今敌军已归降，畏惧大陵兵力，不敢轻易再犯。

    卫云玠也住在军营里，和戍边战士同吃同住，在军队里声望极高。

    众人都十分钦佩这位少年将军，有勇有谋，打赢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所向披靡，众将士愿誓死追随之。

    不过将士们心里存着几分疑惑，将军回都城后，尚了那如花似玉的昭元公主，成亲不过半年之余，边境也并无异样，将军不好好地待在都城，陪他那心心念念的公主，跑到这酷寒之地做甚。

    终于有一次，卫云玠手底下的一名副将，见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喝醉了酒，哭着喊着公主的乳名，一声声的昭昭，声音哽咽，令人无不动容。

    卫云玠甚少喝酒，仅那一次天气寒冷，雪花飞簌，夜光皎皎，空气中都弥漫着冷意。

    有人提议饮酒驱寒，卫云玠便与几名将士坐下来喝酒，喝着喝着，喝多了之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醉话。

    众将士这才知道，将军与公主竟是和离了。

    第二日清醒过来，卫云玠忆起了昨夜的事，当真是喝酒误事，此后说什么也不再碰酒了。

    无人知晓他的心事，众将士知道将军心里难过，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已是冬天，大雪漫天飞扬，距离卫云玠离开都城已是过了三个月。

    卫云玠来到边境后，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全身心投入到练兵布阵当中，要让大陵更加地强大起来，无人敢犯，也让自己没有休息的余地，无暇再顾及儿女私情。

    累了就倒头就睡，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仍旧会梦到那娇艳的公主，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喊出那人的小名，“昭昭——”

    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已经不是都城了，他已经远在千里之外，这里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了。

    心中并非毫无波澜，但卫云玠已经能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既然都已经和离了，往后便各自珍重。

    那段曾经让他满心欢喜的岁月，那个无数次牵动他心魂的人，终究是被留在都城的风花雪月里，让他碰不得，想不得。

    只要一想，就是锥心的疼，陷入周而复始的痛苦之中。

    好在边境离都城实在遥远，天大的事情都不会再传入他的耳里，卫云玠也从未刻意去打探，这数月下来，华昭的事情，都与他再无瓜葛。

    好像都城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过去了许久。

    他从来都不担心华昭会发生什么事，她在都城平安无恙，她是大陵的公主，又有疼爱她的父皇和母后，他坚定地这样以为，也下定决心要斩断过去的一切。

    因此，当一个月之前，他收到第一封从都城寄来了家书，卫云玠起先以为是家中父母与兄长所寄，毫不犹豫地拆开来看，直到看到那熟悉的笔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几乎怔住，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信中的一字一句仿佛透着华昭的委屈和控诉，指责他无情无义，丢下自己跑到边境，两个月来音信全无，强势地命令他回去，十分符合她恣意娇纵的脾性。

    卫云玠痛苦地闭上眼眸，满脑子都是她，“昭昭，为什么还要写信给我。”

    “你明明知道，你我之间，此生缘分已尽。”

    “昭昭，回不去了，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他可以用军功换来一道赐婚圣旨，却换不来华昭的真心，感情一事，原本就是勉强不得的，是他醒悟得太迟了，既然已经和离了，就莫要再往回看。

    尽管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淡，卫云玠将书信收起来，放在匣子里，不再去看去碰，不停地劝说自己放下。

    转眼之间，年关将至，边境的战士轮流驻守，有一些则是回家陪伴父母妻儿，哪怕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卫云玠有意避开都城里的人和事，也依旧守在边境，不愿回去，万家灯火，却与他无关。

    漫天飞雪，卫云玠独自站在军营外，长身而立，一身的正气浩然，玄色氅衣在风中掀过袍角随风扬起，怀揣着手，目光眺望向远方，神色平静，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什么。

    与他一同镇守边关的还有另一位曹将军，曹将军一生征战沙场，不曾娶妻，父母于三年前皆已去世，都城里也没有了家人，只有一处府邸，回去了感受不到阖家团圆的欢喜。

    倒不如留在边境，也不折腾了，况且今年有卫将军做伴，于是曹将军打定主意，今年也同卫云玠一样，不回都城了。

    曹将军虽然没有娶妻，却有一个义女，名叫曹倍玉，是二十年前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遗孤，想来这孩子与他有缘，被他所救，捡回来一条命，于是曹将军把孩子带了回来，抚养她长大。

    曹将军亲自教她习武练刀，曹倍玉也不负所望，长大以后，跟随着曹将军入了军队，实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靠着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展现出她的才能和智谋，让众将士心服口服，又被帝王任命为曹将军手底下的副将。

    “卫将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道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卫云玠的思绪。

    卫云玠回过神来，看着来人，微微颔首，“曹副将。”

    曹倍玉一身军服，又生得俊俏。

    “都城里又来信了，将军可要打开看一看？”曹倍玉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卫云玠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开，神色平静，声音很平淡，“以后再有信，直接烧了吧，不用告诉我。”

    触景伤情。

    不看也罢。

    昭昭，我只要知道你平安无恙，哪怕这辈子都无法在你身边，我也认了。

    我都认了。

    卫云玠虽然嘴上说着烧掉，但曹倍玉知道，卫云玠心里还是十分在乎这些信的，只是怕勾起内心深处的那些回忆，昭元公主千里迢迢送来的书信，曹倍玉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它烧掉，也没有擅自将书信打开来看，而是找了一个匣子把一封封的信都装在里面。

    若是哪日卫云玠想看，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这一封已经是第三封了。

    不是说华昭公主一心想要和离吗，现在已经如了公主所愿，为何还要写信给卫将军，军营里那些有妻儿的将士，也会收到家中妻子的书信，妻子思念参军的夫君，只能把无尽的思念都寄托在写信上，盼着夫君早日归来。

    可公主呢，既然和离了，这两人就不是夫妻了，公主这般又是为何？

    或许公主对将军并非不在意?

    曹倍玉是见过昭元公主的，那是两年前，当时她随同义父一同回到都城守岁，参加了一席宫宴，曾远远地见到公主，公主坐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柳叶弯眉，明眸皓齿，生得极其貌美，是皇上和皇后最疼爱的女儿。

    帝后的宠爱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华昭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了封号，受尽万千宠爱，是比太子爷，未来的九五之尊还要矜贵。

    太子爷也要处处哄着让着华昭。

    正因为见过那位倾国倾城的公主，曹倍玉也能理解卫将军多年来对公主念念不忘，听到他们要成亲的消息时，那会儿曹倍玉也十分高兴地祝福卫将军，恭喜他得偿所愿。

    只是不过半年多的光阴，就听见两人和离的消息。

    令人唏嘘，曹倍玉却也不敢多问，生怕勾起令卫将军内心深处的伤痕。

    她知道，卫将军的心里，始终是牵挂着都城里的那位公主，只是两人既已和离，今生缘分已尽，再纠缠下去也只会徒增伤感。

    所以卫将军才会选择了离开。

    情之一字，总是如此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