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他看不见了（N） (第2/2页)

    “陛下！陛下！”

    车厢外传来了魏公公的呼声，酆栾的心早就飞到了俞袅那里，无意识地叫了句袅袅，立马掀开布帘问道：“快说！是不是袅袅……”

    魏公公吞吞吐吐道：“陛下……余编修他……”

    酆栾不耐烦道：“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魏公公擦了擦眼角的泪：“余编修……小产了……”

    “……什么？”

    酆栾瞪大了双眼，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窃喜，“你说，他和陆沅宁的孽子没了是不是？”

    魏公公：“……”

    任潇旭：“……”

    酆栾一捶双股，龇牙咧嘴笑了起来，“好！太好了！”

    饶是任何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不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任潇旭和魏公公相视一眼，纷纷露出了不言而喻的表情。

    酆栾只差没在车厢敲锣打鼓，兴奋地自言自语起来，“那个孽子本就不该出生！袅袅想要孩子？朕便给他一个孩子。”

    他歪着脑袋，表情极为浮夸，自信满满道：“袅袅是朕的皇后，回去就会为朕诞下皇子，朕要将和袅袅的皇子立为太子……”

    酆栾看着窗帘外的北州风景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随之狠厉无比，睨着任潇旭，露出了一个堪称阴险的笑，“朕记着曾在行路远落下的包裹里找到过能让人忘却烦忧的安神饮吧……”

    在行路远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酆栾朝着魏公公昂了昂下巴，面带微笑道：“既然朕的袅袅这么想为朕生个孩子，朕不如成全他好了……”

    另一边，俞袅刚刚小产，整张脸白的吓人，陆沅宁一直抱着俞袅陪在他身边。

    医官认出了陆沅宁，看到他身上的伤礼貌地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包扎，陆沅宁什么都没说，面色铁青，如一尊雕塑般一言不发。

    俞袅的情况逐渐稳定了下来，除了因小产身子虚弱外，其余的伤主要是外伤，医官看出二人关系亲密自然不便为俞袅擦拭皮肤上的伤，放下药膏后便退了出去。

    陆沅宁靠着车壁坐了一会，他从没有比任何时候要恨自己的自卑，恨自己的善良，恨自己的不争不抢。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当初，是他亲手将俞袅交到酆栾手里，因为他自卑，他觉着自己不如酆栾，他不敢争，不敢抢，他认为自己护卫的身份给不了俞袅酆栾能带给他的未来，没有资格站在俞袅的身边，所以才在俞袅将他误认成酆栾的时候没有半分解释自己的身份。

    可当他抛却了骨子里的自卑和俞袅在一起，他鼓起勇气主动迈出了为自己争取的那一步，却没有像想象一般带给俞袅幸福的生活，不仅没有保护地了他想保护的人，反而是俞袅为了保护他吃下生子药，因为他和酆栾之间的仇恨被侵犯，连他们的孩子也……

    陆沅宁颤抖着伸出手，从前保护整座皇宫的九卿卫尉，居然胆小到不敢去抚摸那个住过他孩子的地方……

    “孩子才一个月大，是因为外部剧烈撞击以及母体营养不足才导致的小产。”

    他听到医官说这句话时整颗心仿佛被热油淋过，俞袅多么希望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不是不知道，可他连一顿可口的饭菜都没能让他们吃，就在今早俞袅那么乞求他不去做工陪他，他却无情地一口回拒，若当时他没有出去做工而是好好陪俞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事情？是不是在酆栾找来的时候，他能硬气一把，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和酆栾拼个你死我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陆沅宁痛苦地抓着自己茅草般的头发，像是感知不到身上的痛，他好恨自己，恨自己太过无能，太过懦弱。

    “阿宁……”

    耳边传来虚弱的呼唤声，陆沅宁抬起头，慌忙抓住俞袅的手：“我在，小鸟，我在。”

    俞袅感觉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连抬手都费劲，更奇怪的是眼前雾蒙蒙的，他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是晚上了吗？”

    陆沅宁张了张嘴，一边思忖着合适的话语，一边在俞袅睁着的眼前晃了晃，“可能……这里太暗了吧……”

    看着俞袅毫无反应的眼眸，陆沅宁惊讶地意识到俞袅现在是完全看不见的状态。

    “小袅？”

    陆沅宁不死心地在俞袅眼前用力地晃了晃，可那瞳仁根本没有半分反应，更照应不出任何景象。

    俞袅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他担心陆沅宁的伤势，“阿宁，你的伤怎么样了？”

    手背一冷，好像被什么打湿了，俞袅见陆沅宁不说话，伸手在空气中摸索着对方的脸，他焦急地在空气中比划着：“阿宁……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沅宁尽力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捉住俞袅乱挥的手放在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亲。

    “阿宁没事，小鸟不要担心阿宁。”

    感知到陆沅宁的温度，俞袅这才放下心，他反握住陆沅宁的手，弱弱地对他说：“阿宁……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我害怕……”

    俞袅脸上浮起两团红晕，一个男人，说出这般骄矜的话实在太过羞耻，晕倒后他的记忆比较凌乱，一时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着陆沅宁为他受了伤，以及莫名地感到心悸和害怕。

    见陆沅宁没答应，俞袅以为自己的话让对方讨厌了，咬紧下唇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愿就不……不用了……”

    随即他落入了陆沅宁充满皂角香的怀抱，陆沅宁不敢太用力抱他，怕碰到他身上的伤，轻声安抚道：“你我是夫妻，没什么可害羞的，你怕就说出来。”

    俞袅用力地搂住陆沅宁的脖子，把整张小脸缩在他的颈窝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抖：“阿宁……刚才我做了个梦……梦里……”

    说到这里，俞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yin乱的画面……

    酆栾狰狞的面庞犹如鬼魅般闪现在他面前，他骂他贱人，骂他婊子，骂他在床上勾引他……

    他折断他的手臂，扒了他的衣裤，当着陆沅宁的面掰开他的腿……

    “不……”

    俞袅像烫到手般猛地将陆沅宁推开，双手捂在耳朵上，用力地摇着头，忽然间他感到手腕一痛，可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鸟……”

    陆沅宁看着眼前惶恐不已的俞袅，轻轻揉着他的头安抚道：“别怕小鸟，没事了……”

    随着记忆渐渐清晰，俞袅的手缓缓向下，在被陆沅宁抓住时他不自觉地抽噎了一下，伴着哭腔的无助颤音回荡在狭小的车厢里，“阿宁……我还没和你说……我怀孕了……”

    陆沅宁实在忍不住了，将俞袅一把抱在怀里，第一次在俞袅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孩子……”俞袅的手脱力般垂在身侧，表情极为痛苦，“我们的……孩子呢……”

    陆沅宁搂紧了俞袅，一下一下地扶着他的头发，哽咽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抱着俞袅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漱漱而落。

    而俞袅的下一句话，让陆沅宁两辈子都没有忘记。

    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了然地说道：“看不见了……阿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不是配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