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早晨的门铃与坠落的影子 (第1/1页)

    你相信天上会掉下人吗？

    电影里那一幕常常拍得很漂亮：云层裂开，光像瀑布，主角抬头，一个少nV从天而降，从此命运改道。

    可电影不会告诉你，现实里那通常意味着麻烦、伤口，还有一连串必须承担的选择。

    所以，我，夏目栞，一直觉得自己最需要的不是「奇蹟」，而是安稳——准时的公车、会准时响的闹钟、以及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小屋。

    我甚至已经想好，要从这所特案高等专修学院转出去；那是一所把「实战」当作教育核心的学校，规定学生必修急救、谈判、危机处置，并按部就班配发非致命武装与护具。别误会，我不是排斥责任，只是……我更想过普通的日子。

    ——叮咚。

    柔和却准时的门铃声把我从梦里扯了回来。

    我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穿着昨晚的宽大T恤打盹到天亮。时间显示06:42。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装作不在家，但那声「叮咚」跟敲门一样有礼，偏偏礼貌这种东西，很会叫人不好意思。

    我套上衬衫、把头发草草紮起，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她——御子柴澄。

    她穿着学院的深蓝制服外套，白sE衬衫领口扣得服服贴贴，手里捧着一个层层相叠的木质便当盒；另一只手提着小提袋，袋口露出洗衣网与橡胶手套的边角。

    我叹了口气，打开门。

    「早、早安，栞。」澄微微前倾行了一个过分标准的礼，笑容有些紧。她是神社家的nV儿，从小就把「端正」练到骨子里，连站在走廊上都像一张篆书。

    「你怎麽一大早就来？」我侧过身让她进门。

    「合宿昨晚才从伊势回来，想着你春假都在打工，可能又忘了备早餐……就顺路。」她把鞋在玄关摆得整齐，像替它们排队点名，接着把便当盒放到矮桌上。「还有，今天是升二年级的第一天，我想——」

    「我有闹钟。」我替她接话，却也没有阻止她把我的碗盘堆到水槽边。她戴上手套的动作自然，像回家一样。

    我本该阻止的。本该。但她把厨房窗户推开的那一瞬间，凉风带着洗剂香掠过屋子，我忽然觉得，让别人介入你的日常，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怕。

    澄把便当盒一层层打开。蒸气温顺地冒出来，像清晨未散的雾。玉子烧切得整齐，酱汁炖莲藕的切面透光，白饭上铺了一层芝麻与海苔碎。她摆筷子的手很稳，语气却像每说一个字都要先向心脏请示。

    「如果不合口味……可以、可以不要勉强。」

    「我没有那麽难伺候。」我接过筷子，笑了一下，「谢谢。」

    澄像是松了一点劲儿，坐到桌边，端端正正地剥橘子。她把白sE的橘络耐心地一条条挑掉，像在拆一封太过庄重的信。她从小就这样——做事慢，但每一步都像要留下影印件。

    「学校那边……你还是想办转学？」她问得小心。

    「嗯。」我吞下饭，用水把喉咙冲开一条路。「我不太适合那种每天都可能拉警戒线的生活。」

    澄沉默了一下，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手指上。「可是，你在战术谈判课拿了最高分。老师说你的沉默b很多人的话术有用。」

    我笑：「也可能只是因为我话少。」

    她抬眼看我，似乎还想说什麽，却换了句较安全的：「今天……还是把护具穿上吧？」

    我看着沙发扶手上挂着的学院外套，里层缝了薄薄的防护衬。桌角躺着那套学校配的非致命装备——伸缩警baton、辣椒喷雾、以及一只训练用的发声器。规定写得清清楚楚：新学期第一周，必须全套携行。

    「今天是开学典礼。」我抬抬下巴，「应该不会有人在讲台下Ga0突发状况。」

    「占卜说你今天有桃花劫。」澄小声补一句，自己先红了耳根。「那张签写风起东南，花落人前，我不太会解，但总觉得你该多带一样东西。」

    「那我多带一份心情如何？」我故意逗她。她却认真地点头。

    等我把防护外套穿好，她把我的学生证别回x口。名牌上写着：夏目栞／特案高专二年D班。她把别针按紧的指腹温热，带一点橘皮的香气。

    「谢谢。」我说。

    「嗯。」她答。

    吃完早餐，她习惯X地要把碗盘也一并解决。我拦住：「剩下我来。」

    她犹豫了两秒，点头。「那……我先去坐早一班车，帮你在门口占位置。」

    「不用占位置。」我笑，「我们又不是去看演唱会。」

    她站在玄关，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回头：「如果路上遇到麻烦，打给我。我就在附近。」

    我把手举到耳侧做了个OK的手势。她这才放心地离开。

    门阖上的瞬间，屋子小了一些，安静大了很多。我收拾桌面，打开电脑看了一眼邮件与校内公告，把要回的讯息归类到「稍後」。然後，像所有以为自己时间很多的人一样，在「稍後」里多待了几分钟。

    06:42变07:20，又变07:49。

    我抬头，天sE被拉亮了一个sE阶。

    不好。

    如果要接上07:58的那班公车，我只剩下……我不想算。

    我抓起背包，锁门，下楼。春天的风还带着早晨的薄凉，路边的海桐花刚开，香味太乾净，乾净到让人觉得今天应该不会出事。

    我一路小跑，转过街角时，站牌那头，七点五十八分的车正好把方向灯打向道路中央。我再快一步，就能踏上车门的踏板，再慢一步，就只能看着尾灯远离。

    我慢了半步。

    车门在我指尖前一寸合上。司机向我抱歉地抬抬手，车身滑出站牌，像一条决心不回头的鱼。

    我站在风里，听到自己的心跳把「可惜」两个字敲成节奏。澄说的桃花劫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苦笑，把背包往上提了提，计画改成下一班车。

    也就是在那一刻——

    天空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嗡鸣，像风筝线被人猛然拉紧。路边的麻雀同时窜进树丛，yAn光下有什麽影子从云缝间切下来，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把惊讶变成叫声。

    我下意识抬头。

    一个人影破开晨雾，拖着半折的滑翔翼，像被天花板扯断的吊灯直直坠落。她翻转、挣扎，护目镜反S出白得眩目的光，护具在空中抖出碎裂的魔术贴声。那不是电影里的浪漫，是一场会砸伤人的重力。

    她掉落的轨迹，恰好对准我所在的站牌。

    下一秒，惊叫与鞋跟摩擦柏油的声音此起彼落。我把背包抛向一旁，往前踏了两步，伸出双手——不是因为英雄心作祟，只是因为我站在那里，刚好只有我来得及。

    她撞进我的怀里，惯X把我们一起带倒。我後背与路面擦出一记闷响，鼻腔被风与灰尘灌满。视线稳定前，我只来得及抓住一个细节：她护目镜下的眼是亮的，像在黑夜里用过一次的打火机。

    她张口喘气，声音很轻，却直接落进我的耳里：「——借过一下，救我。」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会先问你同不同意。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是澄传来的简讯：

    【风起东南，花落人前。】

    【你在哪？】

    我抬头。天空乾乾净净，像什麽事都没发生。只有我们两个人，摔成了一幅需要解释的构图。

    後来我终於知道，她叫雾岛灯。

    而我没赶上那班07:58的公车，改变的不只是通勤的节奏。

    那是一场从天而降的麻烦，也是故事真正开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