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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不清第多少天了，马仙洪终于走出了那间存放修身炉的大屋子。他已有一阵没有出现，可是沿途中，与他迎头碰面的上根器们见了他都是微笑，点头或招手，问好，错身而过，好像只是无数个寻常清晨的其中一个那么流畅自然。

    “仙洪来啦，赶快去，今儿个食堂供应豆浆油条哦。”这儿的人都跟着曲彤叫他“仙洪”。

    马仙洪觉得刻意，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像隔着密封玻璃罩的生态缸一样透着无机质的宁静和虚假，好像他是个关在疗养院中的精神病人，需要出不得一点差错的“正常”对待，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里，也从未在返回后自闭。

    是，自从他见过张楚岚，看这个原被他当作仅剩的家的地方就越加的，越来越奇怪了。

    张楚岚说：“现在的重点是，我不可信，但不可信的不只有我。”

    “你谁都别信！”

    太阳xue又针扎似的痛起来，他连忙将恼人的话语赶出脑海，在随之减弱的痛感下也露出了回应的笑脸，指着前方道：“我正在找我姐。”

    装璜得雪白的大厅里，曲彤身着同色的洁白衣裤，正在用餐。并不意外地见到那桌并没有别的人，马仙洪取了一份餐，来到桌前，拉开了椅子。

    他对面，曲彤并没抬头，而是只停顿了一个瞬间，就接下去了进食的动作，等着他先开口。马仙洪将自己盘里多出的一碗豆浆推到了对方面前：“我就知道你又会干梗，不是你告诉我不能挑食的吗？”

    曲彤没去碰那只推过来的碗，而马仙洪见了好像也不介意，双手自然平放，摆在餐盘两边，他维持着安稳的坐姿只是平视曲彤：“你还在生气我没好好理你么？”

    “怎么会，我只是担忧你有没有按顿吃饭。”曲彤这时才停下筷子，抽一张纸，随着动作视线便自然地抬高，抬起来，落向对面，她左右打量了说到，“还算过关，没胖，但也没瘦。”

    他们就一起低头对付各自面前的早餐。

    马仙洪将炸得焦脆的油条撕碎，一面泡进碗，一面拉家常似地问：“我听说你最近很忙，上次的事有了进展？应该是……终于找对人了吧？”

    “是你认识的人，就是那个冯宝宝，”曲彤很快回答，语气随意，“公司的临时工，还记得吧？”

    马仙洪往嘴里填着食物，点头道：“这倒是巧，想不到人我早就遇着了，只不过自己不知道。”这样说着，带出了三分歉意：“在金凤婆婆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曲彤要他放宽心：“事先又怎么想得到。”

    顷刻饭毕，马仙洪兴冲冲地提起修炉子的进展，还表了番决心，声称要赶时间回屋，尽快拿出成果，做jiejie的则微笑聆听，提出送弟弟一段路，这短短一程，姐弟俩仿佛回到了曾经未产生过隔阂的时光，直到告别前，马仙洪才一拍额头想起来。“对了，jiejie，”他想起问，“你安排冯宝宝住哪儿了，怎么我从来没碰上过她。”

    曲彤看向他温情的眼神不变：“你要是想见也不难。”

    “这个啊，我和她倒也不熟，只不过来者是客，我觉得不如请她上食堂跟大伙一起吃饭，大家吃一样的住一样的，彼此都别生分，这才是待客之道，jiejie你以为呢？”

    “姐，”他转向曲彤，“你也别顾虑我，我和她，真没打过几句话交道，张楚岚他们裹着一起揍我的事，我也说过我早就想通，不在意了。姐，”他又叫了一声，表情颇为认真，“除了你我已经没别的亲人，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这一停步，曲彤也就跟着停了下来，跟着杵在路中央，听他说完，抬手整了整马仙洪的衣领：“jiejie知道。”

    一口就允准了：“当然。”

    曲彤名下运营的这家公司，大厦中低层是写字楼，高层是生活区，再来，还存在着设计图纸和导航地图上都未标注的B2－4层，那就什么用途的房间都有了。

    马仙洪遇不见冯宝宝也正常，因为她从那晚进入这个房间就没出去过。她住的屋子说像牢房也不是牢房，桌椅床铺、电脑书架俱全，卫生间还是干湿分离的；可说是客房，那也没有，没哪家客房是卸了堵墙，安上防弹玻璃的。

    从铺设得简单却整洁舒适的单人床上，女孩眸光清明地睁开了眼。“王也呢，”她面朝天花板问道，“你该带我去找王也了。”

    即使被封住了炁，仅依靠人类的五感，她依旧保持着不俗的洞察力。而用不着坐起来看冯宝宝也知道，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王也。

    她盯着安然坐在那里翻书的曲彤的眼神就陡然变得不善起来。

    ——七天前，她同意了围绕她特异之处展开的一系列实验，而无非是挂上些监测身体指标的仪器，经过一番严密的布控才敢解开禁制，让她重新行炁。冯宝宝坐在天花板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大屋子正中央，打了个盘腿，胸膛里翻滚着不明的暴戾情绪，来一个就锤飞一个，来一群就撂翻一群，直到疲倦先于心的重归平静降临，将她彻底按倒。

    七天前她就再没见过王也，最后一面还是下车时，被枪指着脑袋，只能看曲彤钻进车前座，把人抱下来。

    女人很高，王也明明在二十几岁的成男里也算不露怯的体型，挺拔均匀，该宽的宽，比起冯宝宝就要大上小半圈，可是教曲彤举起来又是那么毫不费力，一点身长优势都体现不出。太绵软了，就显出令人揪心的柔弱跟单薄，连喘气都很难看得出，听得见，死生不明。

    女人举高临下，有着轻蔑的眼神，冯宝宝还从没看谁这样讨厌过。

    曲彤又翻过一页书，那抹眼熟的轻蔑的淡笑又浮了上来，道：“你一点儿也不会谈条件。你那个烦人的监护人小鬼就一点也不教你吗——紧张和急迫是心理博弈的大忌。在谈判桌上，你摆到桌面上来的应该永远是预期，而不是底线。”

    “无所谓，”而她话音刚落，冯宝宝就摇头，好像想都不用想地回怼，“结果都是一样的啊。”

    “我帮你做你想做的实验，为了交换我的配合，你必须治好王也。你要是不做，我就不配合了。”她毫无疑问就是这么想的，事情在她眼里就是这么简单。

    曲彤喷笑：“那要是你履行了约定之后，我又提出新的要求呢？”

    没错，叫曲彤发笑的就是冯宝宝这点。她行动任意，还不知道从她现身的第一刻起，就没有哪一秒不在暴露弱点——弱点、把柄、痛脚、软肋，怎么称呼都行，总归就是指向那一个人——所以曲彤就忍不住想逗他们一下，不只是逗冯宝宝，也是逗王也，毕竟就算冯宝宝不懂王也之所以抵死沉默的原因，曲彤到底却还猜得到。

    这个女孩，就好像真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被动，正在惹人担心，正滑入危险一样。

    冯宝宝和王也，说实话，曲彤玩这个游戏差不多要玩腻了，已经弄清得不能再清楚了。这两个人无论哪个放她面前，都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