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兔 (第1/2页)

    第一章白兔

    袁惠之读小学的时候，陈佑珉一家搬到了他家楼下。他家在五楼，陈佑珉家在四楼。

    陈家刚搬进来的第一天，一家三口曾挨个儿上门，跟左邻右舍打招呼。来到袁家的时候，袁惠之和陈佑珉站在各自家长身后，没有什么开口的机会。大人们聊了几句也就散了。

    那之后一段时间，两家人就没怎么来往过了。袁惠之在楼道里进进出出，有时候会碰见陈佑珉，两个小朋友也形成没有打招呼的习惯。他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朋友。

    这一年的中秋节是礼拜三。礼拜二晚上，袁惠之做完作业正在看电视，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爸爸出差不在家，他mama在厨房洗碗，他就过去开了门。是陈佑珉跟陈mama。

    袁惠之乖乖仰头喊道：“阿姨。”

    陈mama穿着印花棉睡衣，戴着一头塑料夹子，像是已经准备睡下了，又临时从被窝里爬出来。她脸上带着很不好意思的神气，弯了弯腰，问道：“你好呀，你mama在不在？”

    袁mama关了水龙头出来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道：“怎么啦？”

    陈mama笑道：“阿姐，你在啊。”转身在陈佑珉头上一敲，说道：“你躲在后面干什么？快叫人呐。”陈佑珉垂头丧气上前一步，闷闷道：“阿姨好。”

    袁mama笑道：“你好。”又问了一遍：“什么事呀？大晚上的。”

    陈mama又敲了一下陈佑珉的头，恨恨道：“都怪毛毛呀，这小子简直气煞我了。明天不是中秋吗？他学校里布置了手工作业，每个人要做一盏兔子灯，明天带到学校里参加游园会。结果这小子回家就只顾着玩，玩得什么作业都忘记啦，刚刚才想起来跟我说要做手工。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这个点儿叫我去哪里买嘛？文具店早就关门了。我叫他明天请假别去学校了，他又不乐意，还想着要去游园会玩呢。”

    她噼里啪啦控诉到这里，又好笑又好气，嘴里用力啧啧两声，拧了一下陈佑珉的脸蛋。

    楼道里装的是声控灯，一时没人说话，灯就灭了，走廊里黑洞洞的一片漆黑。陈佑珉默默跺了一下脚，灯又亮了起来。

    袁惠之好奇地向他脸上看去，陈佑珉似是给他mama羞得无地自容，把头低得更低了，幽幽叹了一口气。

    袁惠之看见他的头发又黑又亮，头顶心赫然有两个旋儿。他就想起来，他爷爷曾经说过，头顶有两个旋儿的人脾气特别犟。

    袁mama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就为这个。明天孩子上学路上，给他买个现成的灯笼交作业就行了呀。”

    陈mama说道：“那不行的，店里卖的灯笼一看就不是小孩子手工做的。我想，你家小朋友跟毛毛差不多大，你们今天会不会也要做灯笼？要是有剩下的材料，能不能匀我们一些？”

    袁惠之说道：“我们班不做灯笼。”袁mama说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卡纸了？我记得书柜底下一层还有一刀彩纸，就是你开学包书皮剩下的。”

    袁惠之忙道：“有的，我去找一找。”转身奔进了房间。

    陈mama感激道：“谢谢谢谢。”袁mama侧身让开了门，笑道：“你们进来坐会儿吧。”陈mama就拉着陈佑珉进了袁家。

    袁mama倒了两杯开水来，对陈佑珉嘘寒问暖，问他在哪里读书，读几年级了。

    陈佑珉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陈mama替他回答了一切问题。

    一对才知道，原来两个小朋友读的是同一所小学，而且是同一年生的，袁惠之比陈佑珉大三个月，比他高一个年级。

    袁mama笑道：“我还以为佑珉比惠惠大呢，他个头儿倒比惠惠高，原来惠惠是哥哥啊。”

    陈mama满口叫陈佑珉的小名“毛毛”，说道：“别看毛毛现在结实，他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所以晚了一年才上小学。我跟他爸当时都愁死了，天天逼着他出去打篮球锻炼身体。”

    袁mama也就改口道：“怪不得毛毛现在长得这么壮。”

    袁惠之捧着一刀卡纸出来了，说道：“看看这个行不行。”

    袁mama说道：“你不是有那种卡通花纹的吗？”

    袁惠之说道：“这种浅色的纸，做兔子灯好看。”说着就把卡纸铺在茶几上，还拿了剪刀和胶水。袁mama也帮着出主意，去厨房找了几只旧竹筷子，说道：“把筷子拗断了，可以搭成骨架。”

    陈mama看这一堆材料就觉得头大，犯难道：“惠惠，要不你教毛毛怎么做吧？好不好？阿姨实在做不来。”伸手掐了一下陈佑珉，催促道：“你请哥哥帮你做手工，快说。”

    陈佑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袁惠之。

    袁惠之对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

    陈佑珉脸色一红，低下头低声唤道：“哥哥……”

    袁惠之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哥哥”，心情十分澎湃，跃跃欲试道：“那我试试吧。”

    袁mama把茶几清理了一下，两个小朋友就坐在一起做白兔灯。两个mama则攀谈起了家常。

    他们两家人的户型一样，装修风格则完全不同，看在眼里感觉非常新鲜。袁mama就领着陈mama去各个房间看了一圈，家常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客厅里，袁惠之拿铅笔画了个图样，便动手裁了几张卡纸。陈佑珉静静坐在旁边看着。

    袁惠之尽心教导道：“你看啊，这一条边待会儿要折进去的，胶水要先糊上去。”

    他说了一会儿，陈佑珉只是随口嗯嗯敷衍着。他一回头，却见陈佑珉正盯着他的脸看。

    袁惠之问道：“干嘛？”

    陈佑珉立即转过了头，神态略显扭捏，伸手扣了扣沙发上铺的钩花垫子，以作掩饰。

    袁惠之说道：“你把剪刀拿给我。”陈佑珉就拿了剪刀递给他。

    袁惠之看他也不是诚心要学，便不再教他了，自行涂抹胶水，这样还比较快一些。

    忽然肩膀一沉，陈佑珉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上。

    袁惠之一手压着卡纸，一手飞速涂着胶水，问道：“你困了吗？”

    陈佑珉突然问道：“你平时在哪里玩？”

    袁惠之想了想，说道：“公园。”

    陈佑珉问道：“你会打游戏吗？”

    袁惠之说道：“我没零花钱。”

    陈佑珉说道：“我有，我带你去。”

    袁惠之婉拒道：“我妈不让我去游戏厅。”

    陈佑珉就不言语了。

    他捧着面孔，看着袁惠之手底下搭了一个骨架，再糊上卡纸，一只小白兔慢慢有了形状……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