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春日第一只蝴蝶/没跟主人打招呼/就直接闯进客厅壁龛 (第1/1页)

    第六章春日第一只蝴蝶/没跟主人打招呼/就直接闯进客厅壁龛

    电影放映那件事发生後，英文先生便换人了，换了一个小个子日本老师。据说，他是涉嫌打压学生的忠君Ai国的JiNg神，不适合在学校教书。我只觉得乏味，东京，和上海一样，套着繁华自由的壳子，实际上不余遗力打压异己，不容许一丝反对的声音。

    按日本老师的说法，在雇到下一个外教前，他是来代课的。他穿着一套黑西装，戴着一顶礼帽，八字胡修理得乾乾净净，戴着一副眼镜。他刚走进教室，放下包第一件事——从左x前的口袋掏出手帕将讲台擦拭乾净。在我看来，他讲课万分无聊，我不喜欢他的日式口音，他不仅再也没给我们放过电影，光是乾巴巴地说着语法与长难句，就像是放了三天的法棍。

    第一节课点名後，在课间，我挎着书包悄悄溜出了教室，在图书馆遇到了近卫岩隆，他很自然地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

    “慕君，连你也会跷课啊！也是，日本人上的英语课有什麽好听的。”

    我注意到他拿的，正是《AllQuietoernFront》西线无战事，不禁惊讶地说：“我在找这本书，原来被你借走了。”

    “那先给你看。”

    还没等我拒绝，他已经把书推到了我这边，是英语译版的，我翻了两页，架不住心里一直想看，就收下了那本书。

    我又想起到了电影里的台词，“每次爆发战争，应该圈一块地收取门票，让各国的皇帝、首相内阁、将军等光着膀子打一架，谁赢了就宣布这个国家胜利。”在我的脑海里，先是裕仁天皇和犬养毅首相内阁，带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八字胡军官，对面是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和他的内阁，接着是美国队上场，美国没有皇帝，那就是胡佛带着一群州长议员，那中国呢？应该是蒋介石带着何应钦、胡宗南、薛岳、张学良等人，对了还有俄国的史达林，背後跟着铁木辛哥与朱可夫……想到战争要是真的变成这样一场滑稽的表演，我憋着笑憋得难受，终於忍不住了，连忙拿遮住了嘴，被近卫发觉我的失态。

    “慕君是在笑？真稀罕，第一次见你这麽开心。”

    “没什麽，只是想到好笑的事。”

    近卫没有追问下去，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没看完的电影，其实我也记着呢，都怪他们大喊大叫的，没结局太难受了，就找了原版看。”

    “近卫君，你知道哪里放映西线无战事这部电影吗，学校是不可能放了。”

    “嗯……让我想想，东京倒有很多地方放电影。”他思索着，嘴边咬着钢笔头，“浅草商业街那边也许有？不过这部片是两年以前的了，最近去那边玩，放的都是新出的电影，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电影院，要是重新放映了就去看。”

    “谢谢。”

    因为西线无战事这本，不注意我与他说了许多话，我先收起话头，埋头专注看起了。英语版的，我看着实在有些费劲，边翻字典边看，半天没读完几页，耳边传来近卫的声音，他指着我的本子上一个单词，说：“AntiaircraftGun，高SPa0。”

    我一转头，又看到了他的笑容，他微笑着说：“我在美国读过一段时间书，略懂一些英文，你要是有什麽不知道的，就来问我。”

    “日本的学业结束後，我也想去美国。”

    “慕君要离开东京吗？”

    近卫惊讶地问道，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阅览室周围一些人看了过来，他连忙收声，起身对周围人鞠躬道歉。

    过了一会，我收到近卫写给我的纸条：「东京也有世界一流的学府和医院，可以继续深造。」

    我在接着在他的纸条下写道：「我不是日本人，不可能在东京紮根，就算不去美国，我也会回上海，这是迟早的事。」

    「那我不待东京了，我也要去上海。」

    「别胡说。」

    「我是认真的，今年暑假，我就打算和大久保他们一道去上海游玩，一起来吧，慕君顺便可以回家看看。」

    回家吗？上海家中的一切，尽管已经远离我了，此时却栩栩如生地在我眼前展开，母亲隔三差五要去看医生，在家也时常躺在床上，父亲每周才能回来一次，他坐在母亲床边，捧来一束时下开放的白玫瑰，温柔地抚m0她乾枯的手掌，我在门缝看着这幅平静的画面，楼下响起佣人烧开水的尖锐声音。

    我没有继续回复他，直接将纸条推了回去。自从母亲病故後，家就变成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也许所有我熟悉的事物都变了样子，而我却什麽都做不了。

    关於近卫的事，後来我都告诉了g0ng城先生。但我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和近卫是一样的，他有些惊讶我很快就要离开东京了，但和近卫不同，他更希望我能回上海，不要再去外面漂泊了。

    与近卫在图书馆告别後，大久保与玲子也来了，他们今天打算去浅草的酒吧蹦迪喝啤酒，玲子是个热情的姑娘，拉着我非要一同去，但我今日要去吉原给千叶复诊，还是拒绝了他们，去了趟吉原，像上次一样，很晚才回家。

    当我还走在家门前的小坡时，远远就听到秋太的狂叫声，我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连忙跑回了家。拉开大门进去，秋太正在站在玉兰树下对着门狂吠，狗绳将他的脖子勒出了一个白圈。秋太这麽反常地大叫，家里一定是来了陌生人。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泊，玄关外摆着一双皮鞋，皮鞋边放了一朵玉兰花，我捡起玉兰花，洁白的花瓣上沾了几个血手指印。面前一长串血滴，顺着玄关往一楼的客厅走去，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我顾不得脱鞋，发疯般往家中跑去，喊道：“g0ng城先生！”

    果然，我看到一个人穿着土棕sE的和服，已经倒在客厅沙发前，和服边又是一滩血。我赶忙拿出手帕跑上前，被椅子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我忍着痛，乾脆爬到他面前，看到血从他的肋骨下流出，我连忙用手帕堵住了血。而g0ng城的脸sE苍白，见我回来，对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g0ng城先生，你怎麽了？得快去医院！”

    “对不起……麻烦你了……”他的语气虚弱，气声从他的喉咙发出，“我中了弹，不能去医院，有员警……帮、帮我这一次……”

    “不！不！我做不到！我连实习资格都还没有！g0ng城先生！”

    “拜托你了——”

    “g0ng城先生！不！你醒醒！”

    我不断哭着，眼泪滴在他的脸庞上。g0ng城先生的声音愈加微弱，任我怎麽呼喊，他都说不出话来了，只有重重的呼x1声伴随着SHeNY1N声发出，提醒着我他还活着，痛苦地活着，而他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