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 (第2/6页)

一些简单的记号。

    徐悠悠注意到那隆起的腹部正在蠕动，幅度很大，难以忽视，但李景明像是毫无所觉，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只有靠着腹部的手臂在用力地往里压。

    “下周我想去s市看画展。”鬼使神差般，徐悠悠脱口而出，而后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不行。”李景明一口回绝了她，没有过多的解释。

    徐悠悠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类似的要求她提出过数次，但李景明从来不允许她脱离掌控，这几年她连独自逛商场都不被允许，更别提去其他城市。幸运的是，这一次李景明没有发怒，更没有长达数小时的说教。

    “呃...”

    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从男人唇齿间溢出来，徐悠悠一直注意着李景明的动向，因此她很确定方才听到的不是错觉。她的手仍搭在对方肩上，硬挺的西装下是紧绷的肌rou，徐悠悠伸出手指，摸了摸对方暴露在空气中的颈部皮肤，有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细汗。

    “悠悠...”

    李景明开口说道，他面色发白，神情如逐渐崩解的冰山，缓缓裂开名为“痛苦”的一角。原本在竭力克制下还算平缓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沸腾的水一样，开始噗噜噗噜地鼓出气泡。但他没有回过头，依然端正地坐在座位上，连那一声呼唤也更像是无意识的低喃。

    啊，成功了。

    在李景明看不到的地方，徐悠悠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李景明这种工作狂，作息不规律，还是以男子之身违反自然规律孕子，能保胎保到足月就已经属于是金钱的力量了。他气性这么大，怎么可能看到自己豢养的“金丝雀”违抗他的意志还无动于衷呢？

    “啪！”

    笔从男人的指间滑落，与桌面磕碰出一声轻响。李景明紧闭着唇，左手捏着的纸张在重压下开始变形，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他右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划痕，胎儿不满地踢踹着，让他那硕大的肚子也跟着震颤起来，甚至时不时磕到桌子边缘。

    “宝宝要出来了吗？”

    徐悠悠半蹲下来，下巴重重搁在男人因宫缩而硬挺的肚皮上，柔顺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眼底的恶意。她与李景明的距离如此之近，可以清晰地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和腹部突然受到压迫后，男人下意识往后缩的动作。

    “嗯...”

    疼痛会极大地削减人的反应力和判断力，李景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忍耐了近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将徐悠悠推开，避免临产的肚子受到压迫后引发更猛烈的宫缩。

    宫缩如潮水涨落，来得迅猛，又很快地蛰伏回去，李景明皱着眉看向手里的文件，纸张在他无意识地蹂躏下已经不成样子了，上面还有汗渍沁透后留下的指痕。

    李景明在心底权衡着，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和公司本年最重要的合作项目取得进展，他在脑海中想过数次现在这个情形，每一次都做下了相同的决定。

    手术为他腹中的胎儿开辟了出生的通道，但无论是顺产可能带来的身体损伤，抑或是剖腹产术后身体无可避免的虚弱，都会让他无法再集中精力去处理工作，而这次合作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但凡他还能再次孕育孩子，他都会毫不犹豫将当时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打掉。

    李景明拿起手机，手指摩挲着屏幕，思考让他的眉眼都沉静下来，黑沉的瞳孔深处盛满对利益的考量。

    与甲方的会议大约半小时后开始，对方一直在李氏集团和另一竞争者之间摇摆不定，李景明深知，对方那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副总不会原谅他的缺席，至于说跟对方说明特殊情况，他从来没考虑过。

    主动送上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他的作风。

    “不准找她！”徐悠悠眼尖地看到联系人列表里面的“周明通”，她鼓起勇气，从李景明手中一把夺过手机，关机，打开抽屉扔进去，再狠狠一关，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徐悠悠紧张地看着李景明，她的眼睛微微瞪大，亮晶晶地泛着光。

    李景明原本都要开口喝斥了，但责备的话语临到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徐悠悠脸色苍白，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心里蓦地就软得一塌糊涂，腹中的胎儿踢了一下，似乎也在催促着他。

    “好，我不找。”李景明侧过身，伸出手，试图为徐悠悠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徐悠悠没有半点配合的想法，她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打量李景明，临产的征兆是如此明显，李景明微弓脊背，双腿在办公桌下打得极开，沉重的肚子就压在双腿间那一小块地方，他的脚掌在不安地蹬着地面，男士皮鞋鞋跟一下下与地板做着亲密接触。

    徐悠悠曾以李景明伴侣的身份向医生打听过生产的事。在产程初期，疼痛并不会很明显，更多的是令人不适的酸胀和坠感，很容易被人忽略，而随着时间推移，宫缩会逐渐变得明显而规律，但与一直有心理准备的女性不同，男性会不可避免地下意识抗拒这件事，尤其是李景明这种性格强势的人，在溃不成军之前，他大概只会对疼痛嗤之以鼻。

    人总要为自己的傲慢和可笑的自尊心付出代价。看着陷入新一轮阵痛的李景明，徐悠悠轻轻拍打着男人僵直的背肌，耐心扮演着尽职尽责的妻子与母亲的角色。

    ......

    忍过一轮阵痛，李景明脱力地歪坐在座椅上，板直的椅背给他本就酸胀的肌rou增添了负担，后腰更是要被拧断了似的，藏在皮rou下的神经一突一突地泛着疼。

    感官像是蒙着一层水雾，一切都变得迟钝而漫长。李景明瞥了一眼从说完要开车送他去医院后就沉默至今的徐悠悠，对方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无论是早晨的任性，还是现在的贴心，都带着伪装出来的不协调感。

    ——这位是心理方面的专家，也许您可以带夫人去见一面。

    某个场景从记忆深处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李景明揉着太阳xue，疲惫感从骨缝里“滋滋”往外冒。

    昨晚彻夜未眠，他实在是累极了，想要探究原因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就落到了犄角旮旯里，李景明唇色浅淡，低语宛如叹息：“悠悠，十分钟后喊我。”

    大概是憋久了，等忙完这阵带她去看画展吧。这样想着，李景明闭上双眼，从窗外照进来的晨光晕在眼皮上，红红的一团。耳畔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和拉上窗帘的声音，那一点光随即被深沉的黑暗吞没，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