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真是妙不可言 (第1/1页)

    齐道归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会回到数年前的狱界之中。尽管他刚与邬牧梁提起此事，却也不是有意要回味其中苦痛，更不想在救齐殽的途中困顿于此。

    他刚要起身逃离，就被卢令发觉，用妖力将他钉回原地。

    原来彼时卢令刚从法蒙处远远路过，嗅见风里的血腥气前去查看，发现死去的三个同族和地上的齐道归，就将他和尸身带了回来。现在他正在卢令府邸，即将面临的命运不言而喻。

    卢令对同族的死倒没有多气愤，只是那三个妖族的家族吵翻了天，毕竟是被法蒙所认可的妖，不可谓不前程无量。现下苦心培养的子息死了，总归要个交代。

    迫于压力，卢令答应他们严惩不贷，但在这之前，他还要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先前为了肃辰剑才将人骗来，齐道归只身来到狱界，却不想撞到法蒙暂醒，还杀了看守法蒙的得势妖族。

    卢令一边感叹肃辰剑的主人运气不太好，一边暂时撇开处罚之事，先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是卢令。”卢令温和地笑起来，尽管齐道归此时被钉在墙上，血流不止，并不是个二人结交的好场合。

    齐道归当然知道他的身份，万妖之王卢令。

    很长一段时间内，齐道归对金发的人物感到害怕的原因，就是来自此人的迫害。

    眼前的妖耀眼得像日光，浅金的发丝柔顺明亮，蓝色的眸子好像纯净天空，配上温和有礼的笑容，看上去正是如竹猗猗的翩翩君子。

    齐道归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分不清到底是源自记忆中的恐惧，还是这具身体面对即将到来的酷刑的畏惧。

    但是他却声调沉稳地答到，“肃辰剑。”拜青棠所赐，这名号比他本人的名字响亮多了。

    “果然是你。”卢令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那三个妖是你杀的？”

    齐道归下意识地想否认，避免错误的答案，但是他却不受控地应了。“自然。”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有神识可控，单向地接收着外来的事物，却不能丝毫反抗。

    止息魔域所要他做的，就是重演最深的梦魇，被迫观览他最不堪的过往。这实在可恶！齐道归气愤至极，却被禁锢在躯壳中，不得不面对最厌恶的人和往事。

    渐渐地，他失去了自我意识，完全地进入戏中。

    “这可难办了，”卢令收下妖力所凝的钉子，将齐道归扶到一旁坐下。“邬牧梁让我不要伤你，可是妖族的人想要你偿命。”

    齐道归沉默起来，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邬牧梁为何替他求情，也不愿就此偿命，他还要留着性命给桃漫云报仇。“我不能死。”

    “当然。不如这样，你把肃辰剑给我，我帮你解决他们。”卢令习惯了虚与委蛇，这时面对直来直往的齐道归，也放下了拐弯抹角。

    “你想要剑？不行。”齐道归一口回绝。他现在体内神魔之力动荡，只能依靠剑来防身。

    “唔，其实我已经拿到剑了，只是知会你一声。”卢令平视着齐道归，仍然笑意盈盈。

    齐道归嗤笑，“你以为它会听从于你？”

    “哦？这剑认主，那自然是神兵利器，真是妙不可言！”卢令毫不意外，淡然自若。

    “你若是要别的，还能转圜。”

    “别的嘛……青棠的头颅？这个我自己来就好。”卢令作沉思状，“不如你陪我玩个游戏？”

    “我不会。”

    “很简单的。”卢令牵起他的手，妖力如汹涌的毒液般蔓延而至。

    齐道归下意识地探寻肃辰剑踪迹，还未及肃辰剑飞来，他已经被卢令困住。

    卢令的幻境空间之术已经大成，将任何锁定的生物困在境中，任由他主宰。

    齐道归见一计不成，便调动体内残余力量，想要孤注一掷突破幻境，尽管他知道这无异于自取灭亡，但却不愿甘为他人鱼rou。

    卢令半蹲下身，抓住齐道归的短发，迫使他仰头看向那刺眼的笑。

    “省点力气吧，肃辰剑。我可不想还没尽兴，你就先死了。”

    话音刚落，齐道归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像是被抽走了血rou经络的木偶空壳，连细微挣扎都成妄想。若是他没有被青棠暗害，不历法蒙一遭，还能余力防备这卑劣术法，可现在再做他想，也只是徒劳。

    卢令心情大好，他练这空间之术时还炼化了幻境，就是为了能够助长他的威势，让猎物从rou体到精神上都丧失反抗之力，只能在束手待毙的恐惧中等待死亡来临。今遭用在齐道归身上，却不知怎的叫他愉悦莫名，他未尝不困住些仙妖人类，都不能带给他这种满足感，若是要命名，也许叫作“征服”？

    征服曾经战胜狱界的战神，征服青棠最得力的爪牙，征服一身傲骨的肃辰剑，有趣之至。

    与此同时，肃辰剑正想办法撞开他的结界，破除幻术救得它的主人。卢令却不在意，他已经有了掌控肃辰剑的办法。若不是万全，他才不会引齐道归前来。

    当他知道只有肃辰剑才能伤害法蒙之时，他就计划着将这神兵拿到手，至于手段如何，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他实在讨厌那驻扎狱界、不时阻拦他玩乐的神树，因此想尽办法要除掉它。

    卢令向来桀骜，并不在意法蒙的声名，上古的神树根深叶茂又如何，总能被利刃伐下。只要阻拦他的，都该被去除消灭。

    而齐道归身上还有乐趣可得，暂时不能死，他可以宁耐一时。卢令笑起来，粲然如星辰霄汉，好像黑夜都被点亮。

    齐道归被这笑容蛊惑一瞬，想到三界魁首竟都如此美貌，倒是奇事一桩。青棠晏洵如此，卢令也毫不逊色，就是不知人界之主邬牧梁又当如何……他在想什么？现在要紧的是不能死在狱界，漫云还要他去沉冤昭雪，和青棠也得有个了结。

    “其实我完全可以杀了你，让肃辰剑为我所用。”卢令低声在齐道归耳畔呢喃，好像哄婴孩入睡的摇篮曲。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杀了曾经的妖族之王的战神肃辰剑，为何会是这样怪异的身躯。”

    卢令膝盖挤开齐道归的腿间，手臂却轻柔不失庄重，仿佛拥恋人入怀。

    卢令从何得知他身体有异？

    齐道归仔细思考着，他向来藏得谨慎，除了青棠和那死掉的三个妖族之外，并无他人得见……是了，他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个人类男子。也许他看到自己的窘境，又告诉了卢令。那他又怎样了？被卢令抓起来了吗？

    “想什么呢，这时候还能分神？”卢令语气里的熟稔调笑仿佛信手拈来。

    要不是他二人今日才相识，齐道归都要以为他们知音已久。不过好在他现今木偶似的，嘴都张不开，话就更说不出来，不需要回答问题。

    “太安静了。特许你说话吧。”卢令挥手撤去一层禁制，只够齐道归发声的。

    “你怎知我身体有异？”齐道归这时顾不得许多羞耻，他更关心那个人类是否平安。

    “当然是看见的。邬牧梁将你交给我时，你可是一丝不挂。但是如果算上那三个妖族后辈射的jingye，你也不算赤裸。”

    齐道归气得咬牙，卢令下流的态度和话语让他有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你想做什么？”

    “在问我？我以为很明显呢。”卢令又是那副笑容，暖意融融的，好像三月春光。如果他的手没有越探越往隐秘之地，这虚伪情态倒还有些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