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夜 (第1/1页)

    数年过去了，我总是下意识地避开小不点所在的城市，那古城所累积的疾Hui最终突破临界值，爆发大规模疫情，甚至还波及了邻近一些城市，眼下人人自危。

    穿着白衣、口罩的防疫人员背着器具在大街小巷穿梭、喷药，药烟袅袅，形成另般奇特风景。

    然而有此闲情逸致欣赏的人并不多，驻守该城市及邻近地区的神只忙得焦头烂额，又怕事情如若闹大，上头追究下来恐怕规避不了责任，再三请求我前去处理。

    白发苍苍的城市守护神藉着关系找到我，在我面前跪地磕头、哀痛哭嚎：「小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上神告知啊！」

    我挑眉不理会，负手继续在一片荒烟蔓草的山上走着。

    祂爬起来、拍掉沾上衣袍的尘土，跟在我身後恸哭背诵：「建安二十二年，厉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大神，若小神管辖的疆域出了此等憾事，小神乌纱帽掉了无妨，可追查下来，您也难辞其咎！」

    「你胆敢威胁我？」

    「不是不是，哪敢啊！就是事闹大了，您还得应付那些繁文缛节，岂不糟心吗？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

    「我自有分寸。」我甩袖展翼，离开那儿。

    迫不得已，我还是去了那座古城，果真瘴气冲天、邪祟横行。黎明之前，群魔乱舞、魑魅猖狂。

    「啧，此境诸神究竟何为？」这个城市是全岛庙宇数量最多的地方，竟还如此......

    不满归不满，多年不曾来过，也是我失职。

    除完了Hui，我穿梭大街小巷，寻找躲藏的恶气邪祟，不知不觉走到小不点家外面。

    「我出门补习了。」

    「记得带口罩，下课後早点回来。」

    「好。」

    我呆在原地，看那男孩骑着脚踏车穿过我的身T，他哆嗦一阵，自言自语：「今天还真冷。」

    愣愣地看那男孩骑车远去，我的思绪乱成一团，这不是小不点的家吗？难道我记错了？站在门口出神良久才记得唤来境主。

    「上神请尽管吩咐！」境主似乎跟之前那位不同，谄媚的嘴脸令我生厌。

    不想浪费时间，我直接说：「此户原主何在？」

    「是是，原主已徙至他处，不在小神辖区，故不知其所在。」

    脸上难掩失落，懒得跟祂废话，我转身离开。

    在街上游荡了会儿，夕yAn已斜、众鸟归巢，我突然眼前一亮，不敢相信我如此好运！

    前方穿着制服、带着口罩的不就是小不点吗？她简单绑了个马尾、背着沉重的书包一步一步慢慢走。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吗？

    我又惊又喜想跟上，却发现她身上带着一GU淡淡的疠气，遮掩了原本的光华。那双大眼里虽然清澈如昔，但充满了悲伤。

    我皱眉，跟在她身後数尺距离，回到了她的家。

    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家！那连电梯都没有的老旧五层公寓，方位格局不症，浊气浓重，这便解释得了她身上的疠气来源，要是长久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对气运有亏，不生病也难。

    我在屋外寻了个不太显眼的电线杆，蹲踞其上，观察着她。打算趁着夜sE净化一下附近，让她过得舒服些。

    「我回来了。」她上楼开了门、对着黑漆漆的屋内小声咕哝，声音还是一如往常清甜好听。

    按开电灯，屋内情况惨不忍睹，只有一房一厅的小小单位里又暗又cHa0，好几个空酒瓶随意扔在地上，菸蒂、菸灰、没吃完的食物四处散落。

    整个客厅里臭气冲天，她放下书包、叹了口气，开始收拾那片狼藉，似是对此见怪不怪。

    ***

    捡起散乱的酒瓶置入回收箱、打扫满地的碎屑渣滓，整理好後，她打开从学校带回来的便当盒，那些早已冷掉的饭菜便是她的晚餐，因为没有厨房，连基本的加热都做不到。

    吃完了饭，她在浴室洗好碗筷餐具，拿出作业就着昏h灯光、在客厅桌上写了起来，我就那麽一直看着她，想不明白小不点为什麽会变得如此生活艰困。

    几年前她母亲离开的当会儿，我曾侧面得知她的父亲在外地经商，颇有成就，怎地现在......是这般境地？

    突然，一阵悠扬的乐音由远而近，小不点急急忙忙放下笔，提了一包垃圾冲下楼。我所在的地方正对公寓大门，她一推开门便会撞见我！

    还没做好与她见面的准备，我赶忙换了位置，离开她的行进路线。

    「涵涵啊，爸爸还没回家呀？」一起等垃圾车的老妇人关切地问。

    她回以难为情的微笑：「嗯，爸爸工作忙。」

    「涵涵真懂事！爸爸回来的时候，记得跟他说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了，这样不好。」

    「好，房东阿姨！真不好意思。」

    应付完房东，她回家洗了个澡，入冬的夜里微凉，她却没热水器可以用，只能客难地泼泼凛寒的冷水，再赶紧穿上衣服。

    她按开电视继续写作业，大约快九点时收好书包，从电视柜里拿出好几个小小的人偶，或陶塑的、或塑胶制的。

    那些人偶好似现在有个名字，叫「公仔」。小不点将它们摆在桌子上，玩起扮家家酒，天马行空地说故事。以前的nV孩子玩平面的纸娃娃，现在都进步到立T的公仔了。

    时代果真一直变迁，不变的是人形物品本就是上好的容器，能容纳四面八方的浮游灵，再加上她经常拿出来玩，沾染了她的人气，更是无形众生的首选，那为数不少的公仔上有东西附着。

    然而那些偶像看来没那麽简单，沾上的不似一般浮游灵，而是更强大的东西，像是......恶念！而且是冲她而来的恶念！

    可是谁会对这样小的孩子这麽恶毒？

    我脸sEY沉看小不点玩了好一会，她还替人偶换衣服、摆动作。最後她顶不住呵欠连连，收好公仔、回房睡了。

    邻家的时钟敲了十二响，过了午夜，她父亲仍旧没回家，这不是工作忙碌可以解释得了吧？我起身准备净化此区。

    忽然小不点家里传来细碎响动，抬首一望，电视柜在无人的情况下缓缓地......打开。

    三个泛着妖异红光的小人偶飞出来，朝她所在的房间飞去。

    哼，有趣！竟敢在我面前堂而皇之作恶！

    我挥挥翅膀，隐匿气息飞进她家，蹑手蹑脚转开门锁，W浊的恶念包覆着她，那些个人偶在小不点四周上窜下跳。

    她冷汗直冒，偶尔发出几声低呼，似是受了惊悸，睡得极不安稳。

    我挥手甩出一道罡气，融蚀恶念，也将公仔截成两半，红光尽灭。

    走到她身边，我才发现她手里抱着的兔子布偶也附着东西，虽然已经淡得连我都得近身才察觉得到。

    这些邪祟，烦不烦哪？提手，白光溢出。

    「等等！」那一丝微弱的意念开口：「天可怜见，我还得保护我家涵涵。」

    微眯了眼，我确实停了动作。这声音......倒像是小不点的mama。难怪了，这区域的瘴疠如此严重，她却只略受影响，想来便是她母亲之魂在旁护佑之故，人类的执念真是不可轻视。

    我连跺三步，罡风散开，驱逐周围疠气。r0U眼虽看不出净化前後的差别，但进入肺部的空气清净不少，神思也较为敏捷。

    事了，我坐在床沿看着眉头舒开的小不点，她的吐息渐渐深沉，睡熟了。